內侍早已捧來禦酒,皇帝親自執壺,斟滿一杯琥珀色的美酒,遞與李珩。李珩雙手接過,高舉過眉,朗聲道:“謝陛下賜酒!臣,以此酒誓師,必不負聖望!”說罷,仰頭一飲而儘,隨即手腕一翻,將空杯狠狠擲於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如同出征的戰鼓敲響。
他不再猶豫,霍然轉身,猩紅鬥篷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他利落地踩鐙上馬,動作流暢而充滿力量。端坐於高大的戰馬之上,他目光堅毅地掃過送行的皇帝、後妃、長公主,最後在諸妻妾那寫滿牽掛與淚痕的臉上深深看了一眼,仿佛要將她們的模樣刻入心底。隨即,他猛地勒轉馬頭,右手高高舉起,厲聲喝道:“全軍聽令!出發!”
命令一下,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中軍鼓號齊鳴,旌旗搖動。萬千鐵蹄同時踏地,發出沉悶而富有節奏的轟鳴,大地為之震顫。大軍如同一條蘇醒的巨龍,緩緩啟動,然後加速,向著西方迤邐而去,揚起的漫天黃塵,漸漸模糊了京城巍峨的輪廓,也模糊了親人們久久不願離去的身影。
李珩策馬行在隊伍最前方,始終沒有回頭。風迎麵吹來,帶著塵土和遠方未知的氣息。他知道,身後的淚水與牽掛,必須深埋心底;而前方的征途與責任,則需要他用手中的劍與火,去開辟,去征服。
突然,隨軍的柳綰綰厲聲嬌喝:“出發!錦衣出征!向死而生!”
“錦衣出征!向死而生!錦衣出征!向死而生!……”。
一眾錦衣衛緹騎,齊聲呐喊,聲貫九霄。
大軍開拔,鐵蹄踏地,聲如雷鳴,揚起漫天黃塵,向著西方迤邐而去。
“珩郎……珍重!”賈元春望著那道遠去的身影,低聲喃喃。
“珩郎,務要小心啊!我可還等著你回來,為你生兒育女呢”李明玥輕輕擦拭眼角。
“珩郎,你說過,等你當了皇帝,我可還是貴妃的!你可要快回來。”裴大妖精美眸含淚。
大軍離京,一路向西,蹄聲如雷,煙塵滾滾。李珩傳令急行軍,力求儘快進入山陝地界。他深知,平叛如救火,早一日抵達,便能早一日穩定局勢,少一些百姓流離失所。
沿途景色漸變,越往西行,民生越是凋敝。初時還能見到較為繁華的城鎮和規整的農田,數日後,入目所及便多是荒蕪的田埂、廢棄的村落。有時能看到麵黃肌瘦的流民蜷縮在破敗的屋簷下,眼神麻木地看著這支裝備精良、浩浩蕩蕩的官軍經過,目光中混雜著畏懼與一絲難以言說的希冀。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某種腐敗的氣息,偶爾還能看到路旁倒斃的餓殍,被烏鴉啄食,景象淒慘,令人觸目驚心。
李珩端坐馬上,麵色沉靜如水,但握著韁繩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這些景象,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他側頭對身旁的孫承宗沉聲道:“孫將軍,傳令下去,我軍沿途不得擾民,有違令者,斬!另,通告沿途州府官員,即刻以陛下腰牌,命他們開倉放糧,賑濟流民,若有拖延或克扣者,無論官職,立斬不赦!”
“末將遵令!”孫承宗抱拳領命,立刻派遣傳令兵四散而去。
十日後,大軍終於抵達河西郡。早已接到消息的秦良玉率麾下將領在郡城外十裡迎接。隻見秦良玉精神矍鑠,身穿亮銀鎖子甲,外罩一件紅色戰袍,手持一杆白杆長槍,騎在一匹神駿的白馬上,英氣逼人,絲毫不遜於男性將領。她身後,一萬從洛陽趕來的槍騎肅立如林,槍尖如雪,殺氣森然。
“末將秦良玉,參見大都督!”見到李珩,秦良玉利落地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行禮,聲音洪亮。軍前還是以正經官禮的好。
李珩也連忙下馬,快步上前雙手扶起:“請起!良玉的勇武之名,如今早已傳遍天下,山陝局勢,還需你我夫妻同心!”
“爺,客氣了!”秦良玉起身,目光炯炯地看著李珩,毫不掩飾欣賞之色,“爺年少有為,智勇雙全,查北靜王府,定朝堂亂局,天下皆知。如今爺親至山陝,亂局平定有望矣!”
兩人略作寒暄,便並騎入城。在河西郡守府臨時設置的中軍大帳內,秦良玉命人掛起巨大的山陝地理輿圖,向李珩詳細稟報敵情。
“爺,請看!”秦良玉用馬鞭指著地圖上幾處被朱砂標記的區域,“如今山陝境內,大小亂軍數十股,多者數萬,少者千餘,各自為戰,割據一方。其中,以活躍在太行山一帶的唐賽兒部最為凶悍,以及盤踞在呂梁山區的沈雲英部最為難纏。唐賽兒部眾約三萬,其人身手矯健,用兵狡詐,作戰勇猛,來去如風,尤其擅長山地作戰,官軍多次圍剿,皆損兵折將。沈雲英部約兩萬五千餘,此二人雖是女流,卻頗通兵法,更難得的是軍紀嚴明,從不劫掠普通百姓,在流民中聲望頗高。”
她頓了頓,繼續道:“如今爺您親率四萬精兵至此,更有火銃之利,當可主動出擊,尋機殲滅叛軍主力!”
李珩凝神細聽,目光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沉思片刻後問道:“當地官員與士紳情形如何?流民數量大概有多少?”
旁邊侍立的孫承宗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回大都督,末將已初步摸排。各地官員,大多庸碌無為,甚至有不少人與當地豪強勾結,盤剝百姓,以致民怨沸騰。士紳則多閉門自守,圈占土地,囤積糧草,對朝廷政令陽奉陰違。至於流民……粗略估算,山陝兩道,恐不下百萬之眾,嗷嗷待哺。”
帳內氣氛一時凝重。百萬流民,這是足以顛覆一切的力量。
李珩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帳中諸將:“情形已然明了。叛軍易破,民心難安。若不能解決流民生計,今日剿滅一股,明日便又生十股!故此,本公決意,平叛與安民並舉!”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孫承宗!”
“末將在!”孫承宗朗聲應道。
“命你持本公令牌與陛下腰牌,會同錦衣衛平陽千戶韓擎蒼、西北安撫使甄應嘉,抽調府兵,組建新軍,總理山陝招撫流民、賑濟百姓事宜!即刻著手,在各交通要道設立粥廠,登記流民籍貫、特長,組織他們以工代賑,修繕道路、水利!同時,嚴厲查處貪腐官員、為富不仁的士紳,查抄其家產,充作賑災與軍資!遇有抵抗,格殺勿論!”
“末將遵命!”孫承宗神色一凜,感受到李珩話語中的殺伐之氣,連忙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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