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被親兵死死按在垛口後麵，耳邊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部下淒厲的慘叫，頭頂不時有碎石和碎肉落下。他透過煙霧，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經營的營寨在恐怖的炮火下土崩瓦解，看著熟悉的部下兒郎們，在火光中掙紮、消失……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這……這是什麼殺器？轟天雷？這根本不是打仗，這是屠殺！
“頂住！給老子頂住！”他嘶啞地吼叫著，但聲音在炮火的轟鳴中是如此微弱。
五輪齊射過後，炮聲暫歇。金雞嶺上濃煙滾滾，焦糊味和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昔日險峻的關隘已是一片狼藉，死傷不計其數。
“大王！守不住了！官軍火炮太猛了！弟兄們死傷太慘了！”艾能奇捂著流血的肩膀，踉蹌著跑來，臉上滿是煙塵和恐懼。
張獻忠看著嶺下再次整隊，準備進攻的官軍，又回頭看了看一片混亂、士氣崩潰的部下，終於一咬牙，做出了艱難的決定：“傳令下去，撤！放棄金雞嶺！往西南，進山！快！”
殘存的叛軍早已膽寒，聞令如蒙大赦，也顧不得收拾什麼，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跟著張獻忠的旗幟，倉皇向西南方向潰逃。人馬相踐踏，丟盔棄甲，場麵混亂到了極點。
然而，他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潰逃的隊伍剛衝出不過十餘裡，進入一段較為狹窄的穀道，就聽一聲鑼響，左側山坡上豎起“李”字大旗，李定國大喝：“大都督有令，擒殺‘黃虎’張獻忠！諸君，建功立業，就在今時！殺呀！”他率龍驤鐵騎如旋風般衝下！叛軍前鋒瞬間被衝散。
張獻忠趕緊調派兵將抵擋，好不容易剛穩住陣腳，右側山林中又殺出黃得功的虎翼重甲騎，如同鋼鐵城牆般碾壓過來！潰兵被攔腰截斷：“哈哈哈……討死的反賊哪裡走？我家大都督早就料到爾等會有此大敗！”
張獻忠肝膽俱裂，拚命催促部隊向前，好不容易衝出這兩道埋伏，以為總算逃出生天，前方路口卻又出現了孫承宗的天英軍嚴陣以待的槍陣！箭矢如雨點般落下。“哼，無知鼠輩，還待哪裡走？棄械投降者可保不死！負隅頑抗死路一條！”
“大都督有令，莫要走了反賊張獻忠！”側翼，“活閻王”盧象升領著天雄軍，也適時殺出……。
一連串的埋伏和打擊，徹底粉碎了叛軍最後一點抵抗意誌。張獻忠身邊聚攏的兵馬越來越少，最終，他隻帶著劉文秀、艾能奇等少數心腹和不足兩萬的殘兵敗將，如同驚弓之鳥，狼狽不堪地竄入川陝邊界的茫茫群山之中，一路向南而去。
而在身後的戰場上，在官軍圍堵下，被張獻忠舍棄的麾下諸將中，投降卻成為了主流。
王複臣被押到李珩麵前，他腿部受傷，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敗軍之將的頹唐。他看著端坐於馬上的李珩，又看了看周圍軍容鼎盛的官軍，想起張獻忠的剛愎自用和眼前這位安國公的算無遺策，長歎一聲，單膝跪地：“敗軍之將王複臣……願降安國公馬前。隻求國公大人……能善待我那些被俘的弟兄。”
李珩看著他，淡淡道：“爾等本是為生活所迫，貪官所逼，不得已而反，如今，若真心歸順，本座自當一視同仁。”
孫可望則是在亂軍中收攏了一批殘部，退向就近的土山，他站在一個小山坡上，望著下方兵敗如山倒的景象，和張獻忠已倉惶遠遁方向的煙塵，臉色變幻不定。他對身邊的親信說：“八大王……氣數已儘了。李珩此人，能謀善斷，賞罰分明，且愛護百姓，嫉惡如仇，為抗擊匈奴，屢次捐助國庫，前番為安置流民，更是散儘家財，連當今皇帝老兒，都曾說他為國掏空了家底兒，此人大有仁主之風，其麾下諸將皆非尋常。他可稱得上是大周朝第一愛民的好官！或許……歸順他，才是我等真正的活路。”他整理了一下衣甲，主動帶著部下，打白旗向最近的李定國部投降。他可是張獻忠麾下，最有本事，最為勇猛的大將。
馬進忠則是最無奈的。他的部隊被孫承宗擊潰，退路又被李定國徹底封死，前有攔截，後有追兵，此時他已陷入絕境。他看著身邊一個個麵帶恐懼、渾身帶傷的士卒，仰天閉目，良久，苦澀地對副將說：“弟兄們跟著我，沒享過什麼福，不能讓他們都死在這裡……罷了，罷了！放下武器，降了吧。”他率先丟下手中的長刀，下馬請降。
金雞嶺一戰，張獻忠主力幾乎被全殲，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也無力威脅山陝腹地。李珩站在滿是硝煙和屍骸的戰場上，目光掃過那些垂頭喪氣的俘虜和正在打掃戰場的將士，心中並無多少喜悅，隻有一種大局在握的冷靜。他知道，山陝的棋局，已經下到了收官階段。下一個，就該輪到那位，曆史上曾攪動風雲，坐上皇位的闖王李自成了。
“傳我將令！孫承宗、李定國、盧象升，各領兩萬軍馬，追擊張獻忠！絕不能給他喘息之機！”李珩高聲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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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令！”傳令兵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綰綰，八百裡加急，向朝廷報捷，並請內閣諸公奏請皇上下旨，嚴令蜀地各道，供應我討逆大軍糧草，並配合出兵攔截圍剿張獻忠！令蜀地錦衣衛總領千戶吳破虜，即刻督辦，若各部敢有推諉不前，致使貽誤戰機者，抄家！斬首！”如今當貪官兒的人，有些人最怕的不是殺頭，而是連殺頭帶抄家！原本還能把拿命換來的銀子留給子孫後代，可……一抄家，啥都沒了，那還不如不貪。
“是！爺！”
“派人去傳信給沈雲英，她該行動了！”
“是！大人！”魏雲姌趕緊應聲。如今的她，確實對李珩心服口服，李珩不僅人生的好，文武雙全，簡直還算無遺策！更重要的還有一點，她是真怕他啊！不對，是又愛又怕！怕的是大人不僅詭計多端，偏偏還能把陰謀一眼看穿；愛的是大人英俊體力好，回回都能讓吃飽！不！是吃撐！難怪大人家裡連太太帶姨娘，侍妾，幾十口，還個個不吵不鬨，大人分明是頭大奶牛！不知疲憊奶量足！
“傳令黃得功率部回營！飛羽！帶人打掃戰場，把傷員送去救治！屍首……就地掩埋！”李珩回身，朝牽著馬的水雲煙走去。
“大人！”水雲煙趕緊遞上馬韁。雖然是有功夫在身，可這些日子，她也是“累”的夠嗆！好歹人家也曾是皇妃好不好？可安國公簡直不把人家當人看，白天隨軍侍奉，牽馬墜鐙也就算了，夜裡也不讓人閒著，還得給他當馬！當然，他自己也當牛！皇帝也真是的，幸虧沒追究安國公把她這個“罪妃”私自收做奴婢的罪過。如果這會子皇帝再敢問罪，要把她從安國公身邊抓走，水雲煙肯定會進宮刺殺李承昊！死皇帝老兒，你自己不行，還敢斷老娘的口糧？不毒死你都枉稱蛇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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