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4年漢·漢王四年西楚·霸王四年農曆四月初七至十一
狄道城的夜,像一塊被血浸透的破布,裹著殘喘的生機。
城西的斷牆上,幾盞昏黃的油燈在夜風中搖晃,將守軍疲憊的影子拉得老長。李淩20歲)倚在臨時搭建的木台上,粗布戰衣下裹著發燙的身軀——連日的血戰與咳血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但此刻,他的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銳利。
“王爺,傷兵營那邊……又走了三個。”劉玥昭武王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將自己裹在狐裘裡,卻仍將一半的暖爐推到李淩腳邊,“淳於先生說,是傷口潰爛引了風寒……”
李淩閉了閉眼,喉間泛起腥甜。他記得三天前那場慘烈的攻城戰,匈奴的投石機砸塌了半段城牆,守軍用血肉之軀堆成人牆,硬生生將胡騎擋在城外。可那些被砸斷腿的士兵,那些被碎石擊穿腹腔的民夫,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寒冷的春夜。
“讓張嶷帶些傷藥去。”他聲音沙啞,“告訴他們……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劉玥點點頭,轉身時裙角掃過滿地的碎陶片——那是昨日“震天雷”爆炸後留下的痕跡。三顆火藥彈耗儘了李玄機工坊負責人)最後一批原料,如今工坊裡隻剩幾堆黑乎乎的藥渣,和幾具被炸得殘缺不全的木模。
“玄機那邊……”李淩睜開眼,“火藥徹底沒了?”
“他說,連硝石都快找不到了。”劉玥遞來一份用炭筆寫的清單,“城裡的藥材鋪、染坊、甚至棺材鋪都被翻了個底朝天,能提煉硝石的原料幾乎見底。現在……連傷口消毒的鹽水都快熬不出來了。”
李淩沉默片刻,指尖摩挲著案幾上的虎符——那是他親手交給李玄機的工坊令牌。虎符邊緣已被磨得發亮,符身上“昭武王印”的篆文卻依舊清晰。他將虎符攥進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傳令。”他聲音陡然冷硬,“今日起,全城戒酒!所有酒坊、酒窖封存,酒曲、酒糟全部上繳!”
“王爺?”親兵統領高順體質76,力量80)愣住,“可將士們……”
“喝鹽水!喝醋!”李淩猛地抬頭,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比起戰死,我寧可他們醉死!高順,你去監工!敢私藏一滴酒,軍法處置!”
高順打了個寒顫,連忙應諾。他知道,王爺這是被逼急了——沒有火藥,沒有酒酒精可消毒),沒有糧食,狄道城就像被抽乾了血的困獸。
同一時刻,城南的隔離區。
淳於意智力80)蹲在簡陋的草棚前,用布巾蘸著鹽水,擦拭一個高燒少年的額頭。少年的皮膚滾燙,嘴唇乾裂,身上布滿了紫黑色的斑疹——這是淋巴腺鼠疫最致命的症狀。
“水……”少年突然抓住淳於意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我要喝水……”
淳於意眼眶發酸。他昨天剛用最後半袋鹽熬了一鍋鹽水,此刻鍋中隻剩幾滴渾濁的殘汁。他摘下腰間的銅壺,倒了半盞涼水,又兌了些許鹽,小心地喂少年喝下。
“慢些……慢些……”他輕聲哄著,“喝了水,燒就能退些。”
少年的咳嗽聲漸弱,卻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淳於意的手猛地一抖,銅壺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先生!”旁邊的學徒小何驚呼。
淳於意跪下來,顫抖著摸向少年的頸脈——那脈搏細得幾乎摸不到,卻還在微弱地跳動。
“準備……準備後事吧。”他聲音哽咽,將少年的手輕輕放進草席裡,“告訴他家裡人……讓他……安心走……”
小何捂著嘴哭出聲。草棚外,送葬的隊伍正緩緩走過,擔架上的屍體用破布裹著,堆疊成小山。空氣中彌漫著腐臭與草藥混合的氣味,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所有活人罩在其中。
城北,李玄機的工坊。
李玄機蹲在廢墟裡,手指沾著藥渣,在一塊焦黑的木板上畫著什麼。他的袖口被火燒得焦黑,臉上蹭滿了黑灰,卻依舊專注。
“李叔!”學徒阿福跑進來,懷裡抱著個布包,“我從城外找了些……找了些硝石!”
李玄機猛地抬頭,眼裡爆發出精光:“在哪?!”
“在西邊……西邊山坳裡!有個廢棄的鹽池!我挖了半宿,挖出小半袋!”阿福喘著氣,將布包打開——裡麵是半袋灰白色的晶體,在火把下泛著微光。
李玄機顫抖著抓起一把,湊到鼻前聞了聞。那股熟悉的辛辣味讓他眼眶發熱:“是硝石!真的是硝石!”
他立刻招呼阿福:“快!拿去給王爺!就說……就說我們找到原料了!能造火藥了!”
阿福剛要跑,卻被李玄機拉住:“等等。”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把這個帶上。告訴王爺……這是引火藥的配方,比之前的更穩定。但……但隻能用一點點,多了會炸。”
阿福用力點頭,將瓷瓶貼身藏好,轉身衝進夜色。
行轅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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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淩正用溫水漱口,杯中的血絲刺得他眼睛發疼。劉玥捧著藥碗站在一旁,碗裡是淳於意特意熬的枇杷膏——說是能潤喉止血。
“王爺,玄機派人來報,說……找到硝石了。”劉玥聲音發顫。
李淩的手一頓,藥碗差點摔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踉蹌著扶住桌角:“在哪裡?!”
“西邊山坳的廢棄鹽池。”劉玥遞上一塊帕子,“阿福說,硝石不多,但足夠造……造十顆‘震天雷’。”
李淩扯過帕子,狠狠擦了擦嘴角的血:“十顆……夠了!”
他立刻召來高順、張嶷、李玄機三人。
“高順,”他指向地圖上的西邊山坳,“你帶三千精銳,今夜就出發!務必確保硝石順利運回!途中若遇匈奴斥候,格殺勿論!”
“諾!”高順抱拳。
“張嶷,”李淩轉向另一側的陰影,“你帶五千死士,夜襲休屠王的糧營!”
張嶷體質75,力量78)愣住:“王爺?我們現在……”
“沒有火藥,我們就搶!”李淩眼中閃過狠厲的光,“休屠王的糧草囤在洮水北岸的白草原!那裡守備鬆懈!你帶死士摸黑過去,放火燒了他們的糧草!能燒多少燒多少!”
“可……萬一被圍?”張嶷有些猶豫。
“死了算我的!”李淩拍案,“但你要活著回來!我需要你帶回來的,不是糧食,是匈奴的膽!”
張嶷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末將明白!”
“玄機,”李淩看向最後一人,“你用新找到的硝石,立刻造十顆‘震天雷’!記住,每顆隻能裝半斤火藥!我要它們……炸得響,炸得久!”
李玄機用力點頭:“王爺放心!我保證!”
是夜,月黑風高。
西邊山坳,高順的玄甲衛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夜色中。他們的鎧甲裹著濕布,腳步輕得像貓。前方,幾個匈奴斥候正圍著篝火烤肉,絲毫未察覺危險的臨近。
“動手!”高順低喝一聲。
玄甲衛瞬間暴起!弩箭如蝗,精準地射穿了匈奴斥候的咽喉。剩下的敵人還沒來得及拔刀,便被玄甲衛的短刀砍翻在地。
高順翻身下馬,踢了踢一具屍體:“搜!把所有能帶的都帶上!”
士兵們迅速行動,將匈奴斥候的兵器、糧袋、甚至帳篷都捆紮起來。高順打開其中一具屍體的腰包,裡麵掉出半塊羊皮卷——上麵用匈奴文寫著“白草原糧營布防圖”。
“運氣不錯。”高順將羊皮卷收好,“看來今晚,我們不僅能帶回硝石,還能……給休屠王送份大禮。”
另一邊,白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