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淵因為是剛學騎馬,開始有人告知如何騎乘。
看見他能自主駕馬後,便開始加速前行,畢竟命令下發,就要按照命令行事,在騎行過程中有幾次沒掌握好,要不是有旁人照看,差點摔下馬。
但是當慢慢領悟到如何跟隨馬上下起伏後,也逐漸掌控了這規律,勉強跟上大部隊行動。
兩個時辰後,在前麵的領頭的陳宇東說道:“現在已走了七十多裡路,大家先休息一會兒,順便給身下的馬喂點口糧。”眾人停下後,下馬休息。
除去幾個警戒的人,大部分人都在咀嚼乾糧,沉默不語,隻有夕陽的光輝照耀在這土地上,偶爾能聽到馬兒的響鼻聲。
顧臨淵揉了揉大腿,因為兩個時辰的騎馬,為了防止自己掉下來,除了蹬上馬鞍,大腿還要牢牢夾住馬腹。
這讓大腿內側不停的摩擦,現在估計已經紅腫,但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也是默默的從口袋中拿出乾糧吃了起來。
約莫三十分鐘後,陳宇東招呼眾人繼續前行,直至天色暗了下來“所有人下馬,休息兩個時辰,輪流值守休息,再來兩個人製作火把,現在我們處於官道上,休息結束後,沿著官道繼續前行。”
隨後眾人便輪流休息起來,兩個時辰後繼續出發,就這樣,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淮安府,到了淮安府後,眾人並未歇息,直奔城內的一戶住宅。
眾人停在一個大院門前,此時的大門緊閉,隻有門口的兩盞燈籠在微風中搖曳。天色已經徹底暗淡,眾人點亮手中的火把,陳宇東說道:“來人,敲開房門。”
一名錦衣衛走上前去,對著大門的門戶敲動起來。“咚咚咚”的聲音在這夜裡回蕩。
隨著大門被一個小廝從內打開,看到點著火把的錦衣衛,被嚇得呆立當場,連大門都沒有打開完全,張著嘴想說什麼話,又被唾液一同咽了下去。
“壓下去,不要讓一個人進出。”陳宇東的話語這時候出現,後麵走出兩名錦衣衛押住小廝,並捆綁起來,緊接著傳來聲音“隨我進去。”
此時院子正中間有一個中年人坐在假山附近,身邊站著一隊衛兵,氣息凶悍,看一眼就知道是久經沙場的老兵。
而那中年人若無其事的坐在旁邊,手裡拿著一些魚餌,不時的往假山旁的池塘裡丟棄,聽到眾人進來的聲音後,中年人並未轉身,而是繼續喂養池塘裡的魚,好像手中的餌料不用完,他就不會停下來。
直到最後一點魚餌撒下後,中年人這才轉過身來。
“你來了。”中年人轉身後說的第一句話,就讓顧臨淵驚訝,好像他知道來人是誰,語氣平靜。
“我來了。”同樣的也是三個字從陳宇東的口中傳出,語氣同樣平靜,兩人的對話把顧臨淵搞懵了,還以為倆人對暗號呢。
“怎麼,看到我很意外嗎?”中年男人輕笑了一下,說道。
“是有一點,但是我沒想到你能做出這麼多的事情,你應該成了某些人的走狗吧”陳宇東淡然的說道。
中年人神情一滯,說道:“走狗?嗬嗬,你以為我想的嗎?你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責我,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批評我,我呢?一個平民百姓的家庭,我以為我可以像你一樣,有著不屈的傲骨,我以為我可以鏟除奸佞,我以為我會是一個受萬人敬仰的好官,可當那些官僚想要霸占我家的田地,那些地痞流氓焚燒我家的房屋的時候,他們在哪裡?你又在哪裡?你身份高貴,生下來就可以承襲你父親的職位,我呢?我像一條狗一樣被人打的半殘丟在荒野,與野狗搶食,那時候你在哪裡?五年的同窗,你知道我是如何被人欺辱的麼?”
“不,你不知道,你出門有仆人馬車接送,我卻隻能看著你們歡聲笑語的離去,然後天天下課後被人當樂子取笑,我是平民之家,但是我不偷不搶,可我得到的是什麼,是你們這樣世家大族的無儘羞辱,在我的飯食裡加上老鼠屎,我隻能一點一點的撿出來,然後吃下去,因為我知道,那是我家人辛辛苦苦攢下的每一粒糧食,我怎麼敢浪費?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甚至可以忍受你們在我身上撒尿,毆打。”
“但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燒了我的家,我的家人何其無辜,他們隻是想讓我活得好一點罷了,一場大火,燒掉了我所有的希望,從那時起,我發誓,一定要那些人血債血償,任何阻擋我的人,我一定要除掉。”
“那時候我找人,抓住了那些放火的人,並且已經判刑了。”陳宇東說道。
“是,我知道,但那已經晚了,我的家人已經死了,死了,你知道嗎!那群人抓到又如何,你可知道後麵他們又被放出來了,當我看到他們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天已經塌了,當我信任的官府,他們沆瀣一氣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死了,在我走出京師的那一刻起,曾經的侯鵬飛已經死了,活著的隻剩一個為了複仇不擇手段的侯子仇,侯家的事情兒子來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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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臨淵就在一旁聽著,他知道那種信仰崩塌,心已經死去的人,不是在瘋狂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死亡,這時候的他已經瘋魔了。
“為了往上爬,去當了軍戶,娶了淮安衛百戶女兒為妻,那女人肥胖如豬,每天晚上想著法子折磨我,我忍著惡心,去討好她們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我吃他們剩下的飯菜,蹲在狗窩邊與狗一起吃,我的身份地位還不如一個下人。”說著,男人撕開身上的衣服,上身露出一條條鞭痕。
“這些印記,你看到了嗎,為了迎合他們,每一次抽打,我隻能笑臉迎合,說他們打的好,直到一次機會,陝西各地爆發起義,為了招兵,我辦的好,淮安衛的千戶覺得我識字,還是手下百戶的女婿,便給我升了職,殺人,放火,殺良冒功,我都做,上麵大人的要求,我總是完美的完成他們交代的每一件事,直到我成了百戶後,這邊千戶被調去剿匪,之後被偷襲死了,我散儘家財,拿到了千戶的位置,我從小兵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就是為了複仇。”侯鵬飛說完後,似是遇到開心的事了,接著說道
“當我成為淮安衛千戶的第一天,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我讓人把我嶽父一家抓來,一個一個的折磨致死,那些曾欺辱我的下人,我用野狗活生生的把他們咬死,當然,也有對我好的人,我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財,遣散了他們,隨後我一把火燒了這讓我屈辱的房子。”
“然後我讓手下的親衛兵,喬裝打扮到京城,找到了當時被放回去的流氓地痞,我讓他們把這些人拖回來,然後把他們綁著,用馬拖著他們在校場,直到他們死亡,然後我用同樣的手段燒了他們家,我要一點一點的報仇。”
“京城那些丟失的世家子弟也是你的所作了?”
“對,沒錯,我找到淮安府知府,讓他給我開具戶籍,我隱藏親衛的真實身份,用了假的戶籍進入京城,你說可笑不可笑,當那些權貴子弟遇見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誰,或許我就是那無足輕重的小蟲子,對於他們來說隨意碾死,可是他們在麵對死亡時,一個個都在跪地求饒,當真可笑,最後我殺了他們,然後暗中遞上投名帖,畢竟一個千戶主動上門投靠,他們豈有不收之理,他們也永遠不會想到,他們的孩子就是我殺的。”侯鵬飛這時笑得有點瘋狂。
陳宇東沉默,當時京城多家子弟在京城死亡,死狀淒慘,朝堂震怒,錦衣衛查了許久,都未曾找到敵人。
直到再無權貴子弟死亡,事情才漸漸平息,這案子也成了無頭懸案,陳宇東也沒想到是侯鵬飛所做,自己隻知道當時他離京後,便再也沒了消息。
“這些年,我也挺感激你的,我家裡人的墳墓我回去看過,墳前有著香火,我認識的人中,也隻有你會在乎我,不在意我的平民身份,願意和我交朋友,但是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仇恨,我們兩人的路不同。”這時候的侯鵬飛已經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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