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小鎮的青石板路蜿蜒至巷尾,那座清代老宅便立在那裡。黛瓦上的青苔浸著百年濕氣,雕花窗欞朽得能看見內裡的蛛網,唯有門楣上“蘇氏宅第”的匾額,還殘存著金漆的微光。鎮上老人都說,這宅子沾著血光——光緒二十三年,蘇家少奶奶柳氏就是在東廂房的拔步床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時柳氏剛誕下死胎,血染紅了半幅藕荷色繡裙。彌留之際,她攥著陪嫁的青銅古鏡,指腹反複摩挲鏡背的纏枝蓮紋。那鏡子是她出嫁時母親給的,鏡身薄如蟬翼,映人時連鬢角的碎發都清晰可見。柳氏生前最愛對著它梳妝,晨露未曦時便坐在鏡前,讓丫鬟用桃木梳將青絲綰成圓髻,再簪上支赤金點翠步搖。可那天,她望著鏡中蒼白的自己,突然咳出一口血,濺在鏡麵上,暈成一朵暗紅的花。
“把鏡子鎖起來...”她氣若遊絲,“彆讓它再照見我這般模樣。”
柳氏死後,古鏡就被鎖進了閣樓的樟木箱。可沒過多久,宅子裡便開始鬨鬼。有丫鬟說深夜路過閣樓,聽見裡麵傳來梳頭聲;更有人說在月光下看見鏡中浮出個穿旗袍的人影,正對著空氣描眉。蘇家怕惹上晦氣,舉家遷走,老宅就此荒廢,古鏡的傳說卻像巷子裡的霧氣,在鎮上彌漫了百年。
2005年的春天,鎮政府的修複隊推開了老宅的朱漆大門。帶隊的是剛畢業的文物專業學生林舟,他踩著積灰的樓梯上閣樓時,樟木箱的銅鎖已經鏽得打不開。“哐當”一聲,撬棍撬開木箱的瞬間,林舟聞到一股混雜著樟腦與黴味的氣息——古鏡躺在紅綢布上,鏡麵蒙著薄灰,卻依舊能映出他年輕的臉龐。
“彆碰!”當地向導陳阿婆突然喊住他,布滿皺紋的手死死抓住門框,“那鏡子邪門得很,我年輕時見過有人半夜對著它梳頭,第二天就瘋了!”
林舟卻來了興致。他學的是文物鑒定,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他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古鏡,走到窗邊借著天光細看。鏡背的纏枝蓮紋還很清晰,隻是鏡麵邊緣有幾道極細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刮過。就在他眯眼觀察時,陽光突然穿過雲層,斜斜地照在鏡麵上——
鏡中突然浮出個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穿著旗袍,頭發綰成圓髻,正緩緩抬起手,似乎要觸碰林舟的臉。林舟嚇得手一抖,古鏡“哐當”一聲摔在地上,鏡麵卻沒碎。其他隊員聞聲趕來,圍著鏡子看了半天,隻看見鏡麵上自己的倒影。
“是光線的問題。”文物專家李教授蹲下來,用放大鏡仔細觀察鏡麵,“這些劃痕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為刻上去的。在特定角度的光線下,劃痕會形成類似人影的圖案。”
李教授解釋說,柳氏死後,蘇家可能怕鏡子再惹出是非,故意在鏡麵上刻了劃痕,製造“鬼影”的傳說,讓外人不敢靠近。可鎮上的村民卻不相信。陳阿婆拿著柳氏生前戴過的銀簪,站在鏡子前抹眼淚:“我外婆是蘇家的丫鬟,她說少奶奶最在意自己的模樣,怎麼會願意讓彆人看見她死後的樣子?她是不甘心啊!”
修複工作還在繼續。林舟把古鏡放進恒溫恒濕的玻璃展櫃裡,每天都會去看一眼。有天傍晚,他看見夕陽透過雕花窗欞,照在鏡麵上,那道人影又出現了——這一次,他清楚地看見影子的嘴角帶著一絲淺笑,像是終於有人看懂了她的心事。
後來,老宅改成了民俗博物館,古鏡成了鎮館之寶。遊客們圍著鏡子,聽講解員講述柳氏的故事,有人驚歎於古人的工藝,有人感慨於那段塵封的往事。隻有陳阿婆每次來,都會對著鏡子輕聲說:“少奶奶,現在好多人都記得你呢。”
鏡麵依舊光滑,隻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那幾道劃痕像是被歲月磨得更淺了些。仿佛那個封存了百年的亡者記憶,終於在陽光裡,找到了安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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