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深秋的風，裹著戈壁灘特有的沙礫，在阿克塞石油小鎮的街道上打著旋。鎮子不大，沿著石油管道鋪開的矮房沾著常年不褪的油汙，煙囪裡冒出的黑煙與昏黃的路燈交織，成了這片荒蕪土地上唯一的煙火氣。誰也沒料到，這尋常的夜晚，會成為小鎮最後一次在人間留下溫度。
晚飯過後，李建國正蹲在自家門檻上擦摩托車，車把上還掛著給女兒買的麥芽糖——今天是丫頭七歲生日，他特意提前收工去了鎮東頭的供銷社。屋裡傳來妻子王秀的聲音，“建國，把丫頭的棉襖找出來，明兒降溫了”，話音剛落，女兒李曉曉舉著撥浪鼓跑出來，“爹，你說今晚能看到流星不？”李建國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發，“說不定呢，咱們這戈壁灘，星星亮得能照見路。”
鎮子另一頭，老周頭還在修理鋪裡忙活。他是鎮上唯一的鐵匠，手藝人的本分讓他總把工具收拾得鋥亮。牆角的收音機正播著評書，“下回分解”的聲音剛落，一陣尖銳的怪聲突然從天邊炸響。那聲音不像狼嚎，也不是石油機器的轟鳴，更像是金屬被硬生生撕裂，帶著穿透骨髓的刺耳，瞬間攫住了全鎮人的耳朵。
“啥玩意兒？”李建國猛地站起來，摩托車的擦布掉在地上。他抬頭望向夜空，原本綴滿星辰的天幕不知何時被厚重的黑雲遮住，連月亮都沒了蹤影。緊接著，全鎮的燈“啪”地一下全滅了，黑暗像潮水般湧來，瞬間吞沒了街道、房屋，連遠處石油鑽井台的指示燈也沒了光亮。
“爹！我怕！”李曉曉的哭聲讓李建國回過神，他一把將女兒抱進懷裡，往屋裡衝。剛到門口，就聽見“哐當”一聲巨響，隔壁的土牆被什麼東西撞出個大洞，碎磚飛濺著砸在院門上。王秀舉著煤油燈跑出來，燈光裡，能看到街對麵的房屋頂上，有個巨大的黑影在快速移動，那影子約莫有卡車那麼大，周身泛著淡綠色的光，移動時還帶著輕微的嗡鳴。
“那是啥？！”老周頭舉著鐵錘跑出門，剛喊出聲，就見那黑影猛地轉向他的修理鋪。一道綠光閃過，鋪子裡的鐵器突然“嗡嗡”震顫，緊接著，整間鋪子的屋頂像被無形的手掀開，木料和工具漫天飛舞。老周頭被氣浪掀倒在地，昏過去前，他看到那黑影的下方，伸出了幾隻帶著尖爪的肢臂，爪尖泛著冷光，一抓就將鋪子的鐵砧掰成了兩半。
混亂中，呼喊聲、哭聲、房屋坍塌的聲音混在一起。李建國抱著女兒躲在炕洞下，煤油燈被風吹滅，黑暗裡，他能清晰地聽到外麵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那腳步沉重得能讓地麵輕微震動，還有某種黏膩的“滋滋”聲，像是東西在地麵拖拽。妻子緊緊攥著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建國，咱們會不會……”王秀的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更劇烈的震動打斷，炕沿的磚塊簌簌往下掉。
不知過了多久，震動漸漸平息，怪聲也消失了。李建國屏住呼吸，等了好一會兒，才敢慢慢挪開炕洞的木板。外麵依舊漆黑，隻有遠處不知誰家的煤油燈還亮著，微弱的光線下，能看到街道上散落著桌椅、衣物，甚至還有沒吃完的飯碗——碗裡的麵條還冒著熱氣，像是主人剛離開片刻。
他抱著女兒，拉著妻子往外走。腳下的路被碎磚堵住，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走到鎮子口時，王秀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前方，“建國，你看……”李建國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鎮口的土牆上，留著幾道深深的爪痕，爪痕寬得能塞進一個拳頭，邊緣還沾著不知名的黏液，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
“咱們去鑽井台那邊，那裡人多！”李建國拉著妻兒往鎮西跑，可越跑心越沉——沿途的房屋要麼坍塌，要麼門窗大開，卻連一個人影都沒見到。鑽井台的機器倒在地上，管道斷裂，石油順著地麵流淌，卻看不到一個值班的工人。平日裡熱鬨的食堂，餐桌上還擺著沒收拾的碗筷，鍋裡的粥還冒著熱氣，可椅子上空無一人。
天快亮時，黑雲漸漸散去，第一縷曙光落在小鎮上。李建國站在鎮子最高的土坡上，看著眼前的景象，渾身發冷——整個阿克塞石油小鎮，除了他和妻兒，再沒有一個活人。街道上、房屋裡，隻有被遺棄的物品，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遷徙，卻沒人帶走任何東西。女兒抱著他的脖子，小聲問：“爹，叔叔阿姨們去哪兒了？”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李建國帶著妻兒在戈壁灘上尋找救援，直到遇到一支路過的勘探隊，才把小鎮的遭遇傳了出去。可當救援人員趕到時，小鎮裡除了他們留下的痕跡，再沒有任何異常——那些巨大的爪痕、泛著綠光的黏液，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那晚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1985年春天，一支科考隊偶然闖入這片廢棄的小鎮。帶隊的陳教授蹲在坍塌的房屋前，撿起一塊沾著油汙的磚塊，磚塊上隱約能看到幾道不規則的劃痕。“這痕跡不像自然形成的，也不是人為破壞的。”他指著劃痕對隊員說。在鎮子中心的空地上，科考隊還發現了幾處奇怪的凹陷，凹陷的形狀規則，像是某種重物碾壓過，而且凹陷處的土壤裡，檢測出了微量的放射性物質——這種物質，在地球上從未被發現過。
隊員們在修理鋪的廢墟下，找到了老周頭的鐵錘，鐵錘的頂端被某種力量壓成了扁平狀，邊緣還沾著一點淡綠色的粉末。陳教授將粉末帶回實驗室檢測，結果讓所有人震驚：粉末裡含有一種未知的金屬元素，其密度是鋼鐵的十倍，而且具有強烈的磁性。
“難道真的是外星生物？”年輕的隊員小聲猜測。陳教授看著檢測報告，眉頭緊鎖，“不好說，但可以肯定，1983年的那個夜晚，這裡一定發生過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科考隊在小鎮裡搜尋了半個月，除了這些零星的線索，再沒有其他發現。那些消失的居民、詭異的黑影、神秘的爪痕，成了永遠解不開的謎。
如今，阿克塞石油小鎮早已被風沙掩埋，隻在戈壁灘上留下一片低矮的土堆。偶爾有探險者路過，會站在土堆前，聽當地人講述1983年那個詭異的夜晚。風掠過土堆，帶著沙礫的聲音，像是小鎮居民的低語，又像是某種未知生物的咆哮，在寂靜的戈壁灘上，訴說著那段被時光塵封的消失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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