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原的褶皺裡,藏著一汪亙古不變的水——朝那湫。彼時還沒有“雷澤”的名號,隻知道這水怪得很,旱時不見底,澇時不漫岸,崖石像生了鏽的巨獸牙齒環伺四周,鬆濤一刮起來,滿山穀都飄著遠古的嗚咽。華胥氏所在的部落就傍著這水生活,她是族裡最靈透的女子,指尖能辨出哪種草籽最飽滿,耳朵能聽出獵物藏在第幾片林子,族人們都信她,說她能跟湫裡的神說話。
那日天剛蒙亮,露水珠還掛在狗尾草尖上,華胥氏挎著藤筐去湫邊采菱角。往常熱鬨的水岸今兒卻靜得反常,連蜻蜓都沒敢落在水麵。她正納悶,腳邊的軟泥突然硌了一下——低頭去看時,呼吸猛地頓住了。
泥地上印著一雙足跡,大得嚇人。足尖抵著她的膝蓋,足跟卻還往崖邊延伸,紋路清晰得像剛拓上去的,連腳趾的弧度都看得分明,隻是那尺寸,絕不是部落裡任何一個漢子能留下的。華胥氏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泥印,潮潤的泥土還帶著溫乎氣,仿佛那雙腳剛離開沒多久。
“是湫神的腳印嗎?”她心裡犯著嘀咕,好奇心像藤蔓似的纏上來。鬼使神差地,她把自己的腳往那足跡裡放——她的腳掌還填不滿那腳印的三分之一,剛踩穩的瞬間,天突然暗了。
風裹著鬆針往臉上刮,崖頂的烏雲像被誰攪了似的滾過來,雷聲不是悶響,是貼著耳朵炸的,震得她心口發顫。緊接著,一道彩虹從烏雲裡墜下來,不是平日裡淡淡的七彩,是濃得像要流下來的顏色,繞著她的腰纏了三圈。她想躲,卻動不了,隻覺得腹部突然暖起來,像有個小拳頭在輕輕撞她,那股暖意順著血脈往四肢竄,連雷聲都變得遠了。
等彩虹散了,雷聲停了,日頭重新曬在身上時,華胥氏才發現自己還站在那腳印裡,藤筐掉在一邊,菱角滾了滿地。隻是她的肚子,竟悄悄鼓了起來,不疼,卻有種說不清的牽絆,像跟這湫水、跟剛才的異象,連在了一起。
族人們發現華胥氏懷了孕,都很驚訝——母係氏族裡,女子孕育是常事,可沒人知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華胥氏把雷澤邊的奇遇說出來,老人們撚著草繩沉吟:“是神的旨意吧?”從那以後,族裡人更敬重華胥氏,每次去湫邊取水,都會對著水麵拜一拜,說要護著她肚子裡的“神胎”。
這胎懷得格外久。春去秋來,草籽落了十二回,華胥氏的肚子也大了十二回。部落裡的孩子從牙牙學語長到能跟著采野果,她肚子裡的小家夥卻遲遲不肯出來。有人私下嘀咕:“會不會是怪物?”可每次去湫邊,見那水位依舊紋絲不動,風掠過水麵時還會送來淡淡的暖意,大家又把話咽了回去——這孩子,定是不凡的。
第十二個秋天,漫山的酸棗紅透時,華胥氏在湫邊的石洞裡生下了孩子。那孩子生下來就睜著眼,眼珠像朝那湫的水一樣清亮,小手攥著拳頭,竟能發出像雷似的輕響。族人們圍過來,老首領看著孩子,又看看華胥氏:“懷了一紀十二年)才生,就叫‘成紀’吧,這地方,也該叫成紀了。”
後來人們才知道,這孩子叫伏羲。他會畫八卦,會教族人結網捕魚,會告訴大家什麼時候種莊稼——人們說,他是雷澤神送來的孩子,是華胥氏踩了神的足跡,才把文明的火種帶到了人間。
再後來,朝那湫有了新名字,叫“雷澤”。有人說在雷雨天還能看見崖邊有巨大的腳印,有人說彩虹會繞著湫水轉,還有人說,夜裡能聽見嬰兒的哭聲,像極了伏羲剛出生時的模樣。隻是沒人再敢去踩那腳印——人們知道,那是神的痕跡,是華夏文明最初的密碼,藏在黃土高原的風裡,藏在雷澤不變的水波裡,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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