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慶陽黃土塬,風一刮就帶著沙粒打在窯洞上,嗚嗚咽咽像誰在哭。春杏坐在炕沿上,指尖摩挲著給未出世孩子縫的藍布小襖,針腳密得能鎖住風。丈夫栓柱剛從坡上扛回一捆糜子,褲腳沾著黃泥巴,進門就湊到炕邊摸她的肚子:“娃今天沒鬨你吧?等收了秋,咱就去鎮上扯塊紅布,給娃做個虎頭帽。”
春杏笑了,眼尾彎成月牙。她嫁過來三年才懷上,窯洞裡的燈都比往常亮堂些。可誰也沒料到,入秋那天的雨,下得比往年都急,也把春杏的命纏在了鬼門關裡。
那天淩晨,春杏的肚子疼得滾到炕下,栓柱揣著攢了半年的銅子兒,冒雨跑著去請接生婆。老接生婆揣著熱水壺趕來時,春杏已經沒了半條命,額頭上的汗混著淚,把枕巾浸得透濕。“不行了,娃卡著,娘倆隻能保一個——不對,”接生婆突然停了手,臉色發白,“按老規矩,得把娃取出來,不然她就是‘血腥鬼’,魂兒散不了,還得纏上咱村。”
栓柱跪在地上,頭磕得黃土簌簌掉:“嬸子,救救她,救救春杏!”
“我救不了!”接生婆的手都在抖,“這是塬上的規矩,不取出娃,她連個全屍都落不下,還得連累咱村明年的收成!”
窯門外擠滿了族人,村長拄著棗木拐杖,聲音比雨還冷:“栓柱,彆強了,老祖宗的規矩不能破。你想讓全村人跟著遭殃?”
栓柱看著春杏越來越弱的呼吸,眼淚混著雨水砸在地上。他聽見春杏氣若遊絲地說:“娃……保住娃……”然後,那雙手就再也沒動過。
接生婆用燒過的剪刀,顫抖著取出了那個沒睜眼的男娃。娃沒活下來,小小的身體涼得像冰。栓柱抱著春杏和娃,坐在炕邊,一夜之間,頭發就白了大半。
下葬那天,風停了,太陽慘白地掛在天上。栓柱想把春杏埋在祖墳旁邊,哪怕就隔一條溝。可族人攔著,村長的拐杖戳著地麵:“‘血腥鬼’不能入祖墳!埋到東溝去,離祖墳遠點兒,免得怨氣衝了祖宗!”
幾個族裡的漢子過來搶棺材,栓柱紅著眼要跟人拚命,被鄰居王嬸拉住了。王嬸偷偷塞給他一把曬乾的苦苣菜:“埋的時候撒在墳頭,能擋點兒風沙,她這輩子苦,彆讓風再欺負她。”
栓柱抱著棺材,一步一挪地往東溝走。黃土塬的路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把春杏和娃埋在一起,墳頭撒上苦苣菜,又把那件沒縫完的藍布小襖埋在旁邊。“春杏,我對不住你,”他趴在墳上哭,“等我死了,就來陪你,咱不去祖墳,就守著咱娃。”
後來,栓柱每天都去東溝。早上扛著鋤頭路過,會給春杏的墳拔草;晚上收工回來,會坐在墳頭,跟春杏說今天坡上的糜子熟了多少,說王嬸家的丫頭會走路了。他再也沒娶,窯洞裡的燈,就那麼亮到他老。
再後來,塬上通了公路,來了醫生。有次村裡李家媳婦難產,醫生連夜開車過來,母子都保住了。村長看著抱娃的李家漢子,摸了摸棗木拐杖,歎著氣說:“要是當年有這醫生,春杏也……”
風又刮起來了,東溝的那座孤墳,早已被苦苣菜蓋滿。偶爾有放羊的娃路過,會看見一個老人坐在墳頭,手裡拿著件藍布小襖,對著墳說話,聲音輕得像風。黃土塬的太陽落下去,把老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跟那座孤墳,緊緊地貼在一起。
喜歡全國各地恐怖民間故事請大家收藏:()全國各地恐怖民間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