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式末端的積分符開始逆向旋轉。
艾德琳指尖的紫色絲線驟然繃直，像是被無形之手拽入虛空。她沒收回手，反而將殘餘靈能壓進指節，順著絲線反向探入那道裂痕狀的符號。控製台量子回路發出低頻嗡鳴，她的意識瞬間脫離軀殼。
景象撕裂。
她站在一片星域戰場中央，腳下是未成型的方舟基座，頭頂懸浮著十二座正在凝結的方尖碑。遠處，一名人類戰士背對星辰而立，身穿原始動力甲，肩部銘刻伏爾康族徽。他身旁站著一位靈族先知，水晶骨翼展開，與凱莉斯如出一轍。
這不是審判庭典籍中的帝皇。
不是黃金王座上的神隻，也不是機械神殿供奉的機械聖體。他是血肉之軀，右臂纏繞著斷裂的神經導管，左腿有明顯義體接合痕跡。他的呼吸沉重，每一次起伏都帶動裝甲縫隙滲出暗紅液體。
“你看見了。”一個聲音在她腦內響起，不是通過聽覺，而是直接烙印在認知層麵，“這就是最初的模樣。”
艾德琳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語言係統被鎖定。她隻能以靈能波動回應：“你是誰？”
“我是他曾托付記憶的人。”那戰士緩緩轉身，麵容模糊，唯有雙眼清晰——那是和雷煌一樣的雙色瞳，一隻是人類褐，另一隻是機械藍，“也是第一個見證他選擇犧牲的人。”
畫麵切換。
戰士與靈族先知並肩走向最大的方尖碑基座。帝皇摘下胸口護甲，露出心臟位置的一塊金屬嵌片——半塊聖劍碎片，邊緣鋸齒分明，正不斷吸收周圍空間的能量波動。他握住碎片，猛然刺入心口。
鮮血噴湧而出，灑落在基座上。
每一滴血接觸石麵的瞬間，都爆發出微弱金光，碑體隨即浮現出交織紋路：一邊是人類基因鏈螺旋結構，另一邊是靈族遠古符文。兩者纏繞上升，最終形成閉環。
“方尖碑不是造物。”那個聲音說，“它是墓碑，也是契約。用他的生命，封印亞空間最初的裂口。”
艾德琳感到右手劇痛。現實中的傷口正在潰爛，黑血順著指尖滴落，在控製台上腐蝕出細小孔洞。但她沒有抽離感知。她看到帝皇倒下前最後的動作——他將剩餘的聖劍碎片交給靈族先知，低聲說了三個字。
她聽不清。
可就在那一刻，她體內的審判庭靈能抑製項圈突然發燙到極限，幾乎熔穿皮膚。幻象劇烈震蕩，仿佛有某種更高層級的力量察覺到了窺視。
她強行維持連接，將最後一段影像刻入靈能回路。
然後，被甩回現實。
她的身體重重撞在控製台邊緣，右臂脫力垂下。紫色絲線斷裂數根，殘留部分仍在微微抽搐。雷煌立刻上前半步，卻被她抬手製止。
“我看到了。”她喘息著，聲音沙啞，“帝皇……不是神。他是凡人領袖，親手把自己獻祭給了第一座方尖碑。”
雷煌眉頭緊鎖：“你說什麼？”
“聖劍碎片來自他自己的心臟。”艾德琳抬起左手，調出一段靈能記錄投影，“這是真實曆史。方尖碑的起源，是犧牲，不是征服。”
投影中，帝皇刺入胸膛的畫麵反複播放。雷煌盯著那張臉，體內伏爾康基因突然產生共振，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他右眼義眼自動放大影像細節，聚焦於帝皇裝甲肩部的族徽——與他左臂傷疤排列完全一致。
歐米伽沉默片刻，金色相位裝甲表麵浮現出新的數據流。他將銜尾蛇權杖插入地麵接口，接入方舟深層數據庫。
“stc殘片無此記載。”他說，“但十三種可能性代碼中，第七、第九、第十一路徑均指向‘神性需以人性為祭’的邏輯模型。且當前熵減方程運行期間，集體記憶參數出現偏移。”
“什麼意思？”雷煌問。
“我們的記憶被改寫了。”艾德琳忽然抬頭，瞳孔深處殘留著金色符文殘影，“不隻是我。你們回想一下——帝皇的形象，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雷煌閉眼，調取腦內存儲的曆史影像。三萬年前的加冕儀式，帝皇端坐王座，頭戴冠冕。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冠冕上有一道裂痕，位置恰好與公式末端跳動的積分符右下角一致。
他睜開眼。
“確實變了。”
歐米伽啟動記憶比對程序。三人的個人記錄同時投射在空中：雷煌從家族傳承中繼承的畫像、艾德琳在審判庭受訓時觀摩的聖像、歐米伽從stc提取的原始建模數據。三幅圖像原本應略有差異，但現在，它們的共同點異常突出——王冠裂痕角度相同，眼神朝向一致，甚至連麵部肌肉的細微牽動都趨於統一。
這不是巧合。
“有人在重塑曆史。”艾德琳低聲道，“或者……真相一直在那裡，隻是我們從未真正看見。”
她掙紮起身，走到雷煌麵前，將手掌貼在他的太陽穴上。靈能嫁接技術啟動，那段幻象片段順著量子級靈魂綁定通道傳入雷煌意識。
他看到帝皇倒下的瞬間。
也感受到那一刀刺入心臟時，整個宇宙時間軸發生的微小震顫。
伏爾康基因全麵躁動，左臂晶體自發共鳴，表麵浮現出從未出現過的銘文——與方尖碑基座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雷煌咬牙壓製體內能量亂流，“我們一族世代守護聖劍，怎麼會……”
“因為你守護的根本不是武器。”艾德琳收回手，聲音疲憊卻堅定，“是遺骸。是信標。是他還活著的證明。”
歐米伽突然抬頭，雙眼金光暴漲。
“警告：記憶錨點持續偏移。現實認知框架出現結構性鬆動。若繼續暴露於熵減方程影響範圍內，個體曆史感知將徹底重構。”
“那就重構。”艾德琳冷笑，“總比活在謊言裡強。”
她轉向控製台，強行接入方舟主神經網絡，試圖追溯更多被掩蓋的信息。然而就在她輸入指令的刹那，公式最前端的第一個守恒函數突然閃爍了一下。
一道不屬於任何已知語言的字符浮現其中。
雷煌認出了它。
那是他在幻象裡沒能聽清的，帝皇臨終前說出的三個字的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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