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指懸在殘劍之上,未進未退。機械義眼內部的符文環仍在運轉,銀藍色光束穿透虛空,映照出那道來自高維的共振信號——它不像能量波,也不似靈能潮汐,而是一種純粹的記憶頻率,如同遠古星圖在血脈中蘇醒。
他的量子心臟猛然一震,仿佛被某種久違的東西叩擊。不是外力,不是衝擊,而是……呼喚。
艾德琳的粒子流已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僅剩一道淡金色的弧線環繞著他殘存的核心。她察覺到了異樣,試圖凝聚意念發出警告,可她的聲音早已消散在巡者焚儘後的寂靜裡。隻能看著,隻能守著。
星塵開始流動。
起初是零星幾點,在虛空中如螢火般浮現。接著是成片的光粒從四麵八方彙聚,像是被某種古老契約牽引。它們不依附於任何實體,卻自有軌跡,層層疊疊地編織成一道人形輪廓。
凱莉斯·星痕,以星塵為骨,以記憶為血,完整降臨。
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張開雙翼。那對水晶骨翼通體剔透,每一片羽棱都刻錄著被封印的時間片段——伏爾康基因覺醒之夜、靜滯長城初建之刻、聖劍碎片埋藏之地……皆為雷煌親手遺忘的關鍵節點。
她一步踏出,足下星塵凝結成階。
雷煌的機械義眼劇烈閃爍,內部符文出現短暫錯位。他認出了這頻率,也認出了這個人。不是幻象,不是投影,是真正跨越維度壁壘的實體化存在。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自身存在的根基,但她依舊向前。
“你本不該回來。”他終於開口,聲音乾澀如鏽鐵摩擦。
凱莉斯停在他麵前,距離半步。她的麵容平靜,眼神卻深如淵海。“你說過,改變始於仰望星空的那一刻。”她抬起手,指尖輕觸他胸口插著的聖劍殘柄,“可你忘了,是誰第一次帶你看見星空。”
話音落下,她猛然俯身,右翼如刃刺入雷煌的量子心臟位置。
沒有鮮血,沒有爆裂。隻有一聲低沉的共鳴,像是兩段斷裂的基因鏈重新接合。刹那間,無數畫麵逆向奔湧——
火星角鬥場的穹頂炸開,少年雷煌仰麵倒下,手中緊握半塊發光的金屬碎片;
靜滯長城的地基深處,賢者歐米伽7將最後一枚靈骨芯片嵌入核心柱,口中誦念未知禱文;
遠古方舟墜毀前一刻,一名靈族女子將水晶骨翼折斷一截,塞進人類胚胎的培養艙……
這些記憶不屬於現在,也不屬於過去。它們被刻意封鎖,因太過危險而被伏爾康基因序列自動隔離。而現在,隨著凱莉斯骨翼的插入,封印瓦解。
雷煌的身體劇烈顫抖,透明化的肌膚下浮現出暗金紋路,那是靈族靈骨與人類基因種子共振的痕跡。他的意識被撕扯,一邊是即將湮滅的現實,一邊是不斷回溯的宿命。
“停下……”他咬牙,“你會徹底消散!”
“那就讓我燒到最後。”凱莉斯低聲回應,雙翼完全展開,星塵自她體內傾瀉而出,化作一條旋轉的光河,纏繞兩人周身。
與此同時,虛空開始扭曲。
一道橋梁自他們腳下延伸而出,由藍白電光與金色靈能交織構築,宛如橫跨宇宙的彩虹脈絡。橋麵浮現古老的符文,一部分來自機械教蝕刻語法,另一部分則是失傳的靈族預知銘文。兩者原本互斥,此刻卻因靈魂綁定達到極致共鳴而強行融合。
艾德琳感知到了意圖。她拚儘最後一絲粒子流,將殘存的巡者能量壓縮成一點,注入橋梁基座。那光芒一閃即逝,卻讓整座橋穩定了三秒——足夠完成錨定。
橋的另一端,漸漸清晰。
3k世紀,火星東部荒原,角鬥場中央。風沙卷過破損的鋼鐵圍欄,年輕的雷煌跪在地上,右手掌心托著一塊染血的聖錦碎片,抬頭望向夜空。那一刻,他尚未覺醒磁場之力,也未曾背負使命,隻是一個掙紮求生的奴隸戰士。
但他眼中,已有火種。
雷煌的機械義眼死死盯著那一幕。他知道,那不隻是回憶。那是時間線真正的起點,是所有輪回開始的地方。若想終結循環,必須回到那裡,必須麵對最初的自己。
“這不是逃亡。”凱莉斯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的形體已經開始崩解,星塵如沙漏般從指尖滑落,“這是修正。”
“你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雷煌怒吼,左手猛地抓住她肩膀,卻發現手掌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她已不再完整,每一秒都在為橋梁供能而燃燒存在本身。
“我與你綁定之時,就已寫下結局。”她微笑,眼角裂開一道細紋,碎晶如淚滴般飄散,“記住,當你選擇成為戰士的那一刻,我也選擇了追隨。”
話音未落,她的左翼驟然斷裂,化作光雨灑落在橋麵上。緊接著是右翼,自根部寸寸碎裂。她的身影變得稀薄,最終隻剩下一抹輪廓,佇立在橋頭,仿佛還在凝望他。
然後,徹底消散。
唯有那片最大的水晶骨翼殘片靜靜漂浮在起點處,微微震動,像是最後的心跳。
雷煌僵立原地,胸口的聖劍殘柄仍在,但那種想要將其徹底推入的決絕,已被另一種更沉重的東西取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近乎透明,僅靠量子餘燼維持形態。他知道,一旦踏上這座橋,便再無回頭之路。他的存在將被迫重演基因變異全過程,可能失控,可能墮入混沌,也可能在抵達之前就被時空亂流撕碎。
艾德琳的粒子光環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最後一次提醒。
他沒有看她。
而是緩緩抬起手,指尖劃過胸前的殘劍。
這一次,不是要拔出,也不是要推進。
是要握住。
他邁出一步,踩上彩虹橋的第一級台階。腳底傳來雙重反饋——磁場律動與靈能波動同步震蕩,仿佛整個宇宙都在校準這條通路。他的身體更加透明,但步伐卻沒有遲疑。
橋的彼端,少年依舊仰望著星空,毫無察覺即將到來的交彙。
風不起,聲不響。
時空長河在腳下緩緩流動。
雷煌的左手終於握住了殘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出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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