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弧衝天而起的刹那,莉婭的身體開始瓦解。
不是崩碎,而是被一層層剝離——皮膚褪成光斑,骨骼化為數據流,裝甲片片脫落,墜入虛空中便再無回響。她最後看見的是少年雷煌抬起的手掌,那道藍白電流直貫蒼穹,撕開鏽紅天幕,仿佛在回應某種早已注定的召喚。
下一瞬,她的意識撞入一片混沌。
沒有空間,沒有方向,隻有無數斷裂的時間線如亂麻般纏繞周身。耳邊響起低頻嗡鳴,像是遠古機械在哀悼,又似星核塌陷前的最後一聲喘息。她知道自己正在被拉回進化之門樞紐,但這一過程不再是簡單的傳送,更像是從時間的斷層中強行打撈一具殘破的魂魄。
落地時沒有聲響。
她跪在核心平台中央,左手指節嵌進金屬接縫,靠這股痛感穩住神經。右眼窩空蕩,殘留的藍色液體順著顴骨滑下,在地麵積成一小灘反光的液滴。視野隻剩左眼捕捉到的殘像:整個樞紐內部已不再穩定,原本流淌於環形溝槽中的磁場靈能河流出現了裂痕,漆黑縫隙裡不斷湧出扭曲的畫麵——
火星角鬥場的擂台炸開,一名身披野狼戰紋的基因戰士被雷煌的電拳轟穿胸膛,鮮血灑在沙地上卻逆流升空;
靈族死神軍的戰艦群在星域中崩解,凱莉斯的水晶骨翼完全展開,吞噬了整片戰場的能量風暴,卻沒有隨之碎裂;
恐懼之眼的星門深處,瓦爾克洛的盔甲浮現在雷煌身上,機械觸須從口中延伸而出,吸收著亞空間實體的殘骸……
這些不是記憶,也不是預知。
是已經被改變的曆史切片,正通過悖論共振投射回樞紐本體。
莉婭咬牙撐起身體,左手摸向腰間。蝕刻符牌還在,表麵焦黑,密文停止流動,但底端仍有一絲微弱震顫。她將它按進控製台接口,啟動量子回溯協議。投影係統閃爍數次,終於拚湊出兩段殘缺的行動記錄。
第一段來自恐懼之眼戰場。
畫麵中,使徒小隊乾預了雷煌與太空野狼部隊的戰鬥。他們擊殺了即將暴走的野狼連長,阻止了一場大屠殺。可就在敵人倒下的瞬間,帝皇聖像的眼眶流出銀色淚痕,整座星門結構發出高頻共鳴,釋放出一段預知性哀鳴:“伏爾康血脈中斷,靜滯長城終將開啟。”
第二段屬於靈族戰場。
凱莉斯的骨翼出現結構性碎裂,瀕臨崩潰。使徒小隊動用靈能增幅器強行修複,使她恢複飛行能力。然而,正因為未完成能量吞噬儀式,她未能觸發原始時間線中的自我獻祭節點。結果是,靈族先知網絡陷入沉默,未來三十年的關鍵預言全部失效。
兩條乾預行為看似合理,實則動搖了時間權重的根基。
每一個“拯救”,都在製造更大的斷裂。
她猛地拔出符牌,掌心滲血,重新劃開凹槽。這一次,她注入的是自己的神經頻率,以雷煌的基因共鳴為引,強製鏈接樞紐底層日誌。係統掙紮片刻,終於吐出一行蝕文:
【多維因果鏈異常:三線時空同步偏移】
【悖論值累積達臨界點】
【聚合體生成協議激活】
話音未落,樞紐頂部的空間驟然塌陷。
一道身影緩緩降下。
它高逾十米,由破碎戰甲拚接而成,每一塊裝甲都刻著不同年代的戰鬥編號——有的來自火星廢墟戰役,有的源自靜滯長城攻防戰,甚至還有尚未發生、僅存在於推演模型中的末日戰場遺物。它的關節處沒有連接件,取而代之的是跳動的電弧與凝固的血痂。麵部是一片虛空,唯有胸口敞開一個深洞,裡麵回蕩著千萬個聲音的合奏:
“你試過一萬零三次。”
“每一次,你都失敗。”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莉婭站起身,單手握緊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