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轉動了一格。
雷煌的手掌仍貼在方尖碑投影的坐標點上，指腹下傳來微弱的震顫，像是某種沉睡機製被喚醒後的第一聲心跳。他沒有收回動作，而是將左臂傷疤壓得更緊，磁場纖維順著地麵紋路蔓延，滲入時空躍遷陣列的基座。三座碑的能量網開始收縮，形成閉環通道。
“準備躍遷。”他說，聲音不高，卻穿透了所有新使徒的神經鏈接。
莉婭站在他側後方，機械義眼閃爍著不穩定的數據流。她沒說話，隻是將一段加密頻率注入方尖碑殘影——那是從艾德琳最後消散時截取的靈能波段，經過七次逆向壓縮，勉強還原出半秒的真實波動。躍遷陣列嗡鳴加劇，空間褶皺在眾人腳下展開，如同一張被強行撕開的金屬皮膜。
光影扭曲，重力偏移。
下一瞬，他們已立於廢墟之中。
頭頂是崩塌的混凝土穹頂，裂痕如蛛網鋪展，露出鏽蝕的鋼筋骨架。空氣乾燥，帶著鐵與塵埃混合的氣息。遠處的地平線泛著暗紅光暈，沙暴在低空翻滾，卻沒有逼近。這裡的時間錨定在3k世紀，火星北緯42度，東經138度——雷煌故居的地下三百七十米。
石門就在前方，嵌在傾斜的合金牆體中，表麵覆蓋著三層交錯的符文環。最外層是審判庭密語，以古拉丁變體刻寫“非執火者不得入”；中間層為伏爾康家族徽記的磁場拓撲圖；最內層則是螺旋狀星紋，屬於早已滅絕的靈族支係。
“三重鎖。”一名使徒低聲說，“缺一不可。”
雷煌向前一步，左臂傷疤輕觸門環。一道藍白電光順著金屬蔓延，第一層符文緩緩亮起，基因共振完成。但他沒有繼續輸出能量，而是退後半步，目光落在莉婭身上。
她點頭，指尖劃過太陽穴接口，將模擬權限密鑰推入係統。巡者的靈能波段被重構為高階認證信號，第二層符文隨之激活。緊接著，第三名使徒取出一片半透明骨翼殘片，將其按在星紋核心。水晶結構瞬間燃燒，釋放出短暫而銳利的共鳴音。
轟——
石門向內沉降，露出幽深通道。
內部並非密室，而是一間完整封閉的圓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枚雙螺旋結構的裝置，通體漆黑，表麵蝕刻著無數細密溝槽。它靜靜旋轉，每轉一圈，便釋放出一絲極低頻脈衝，與雷煌左臂傷疤的節奏完全同步。
“抑製器。”莉婭走近兩步，聲音壓低，“但它……在呼吸。”
雷煌沒有回應。他盯著那裝置，記憶深處某塊封印鬆動了一下——童年時父親曾帶他來此，說是“家底的最後一道保險”。那時他還小，隻記得牆壁上有道裂縫，漏進來的風總帶著鐵鏽味。現在想來，那不是風，是亞空間逸散的殘流。
“彆碰。”他突然喝止一名伸手的使徒，“屏障啟動了。”
果然，抑製器表麵浮現出一層流動的符文膜，顏色不斷切換，從銀白到深紫，再到接近腐化的墨綠。任何靠近者都會觸發反衝預警，數據測算顯示，一旦破裂，釋放的能量足以撕裂火星地殼的穩定層。
“雙重身份者才能通行？”莉婭喃喃，“既是守護者，又是觀測者……”
她摘下機械義眼，裸露出連接神經束的接口端口。沒有猶豫，她將一束意識直接刺入屏障：“我是否也在重複鎮壓的循環？每一次清除，是不是都在製造下一個敵人？”
符文膜驟然靜止。
三秒後，顏色歸於透明。
抑製器緩緩上升，底部展開六根導體，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輕的艾德琳站在火星極地實驗室，麵前擺放著相同的裝置。她的頭發還未剪短，眼神冷靜得近乎冷酷。
“熱寂檔案第97號推演結論：所有壓製行為都將催生更高層級的混沌反饋。每一次勝利，都是下一次崩塌的起點。”
畫麵切換。
她在密室中寫下日誌：“若未來有人試圖重啟這套係統，必須確認其動機非出於恐懼或複仇。否則，這把鑰匙隻會打開更深的牢籠。”
莉婭猛地抽回意識，接口處滲出血絲。她喘息著抬頭：“她不是為了對抗混沌……她是想阻止我們成為新的混沌。”
話音未落，抑製器突然釋放一道逆向脈衝。
空間劇烈震蕩，天花板裂開一道縫隙，灰燼簌簌落下。眾人抬頭，隻見虛空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撕開，一道身影從裂口中降臨。
全身覆蓋暗金色晶體，肩部腐蝕綠漬化為漩渦狀能量場，右臂凝聚成巨大的磁暴雲錘。動力甲殘存著巡者的紋路，但已被徹底異化。它懸浮在半空，雙眼無光，嘴角卻微微揚起。
然後，它開口了。
“你們真的以為能終結循環？”
聲音是雷煌的。
百萬匹拳意的震顫，角鬥場生死一線的壓迫感，一字一句都像是從他本人胸腔中炸出。
雷煌立刻封鎖全身磁場輸出，肌肉繃緊，指節因克製本能反應而泛白。他知道，這種模仿不隻是聲紋複製，而是戰鬥意誌的映射——對方已經讀取了他的武道邏輯。
莉婭迅速將抑製器外層符文拓印至神經流，數據回溯顯示，在黑化體出現前0.3秒，內部確實有過一次原始記憶波動，頻率與艾德琳生前最後一次自我對話完全一致。
“它是真實的載體。”她低聲道，“記憶還在，但已經被改寫了路徑。”
“不。”雷煌盯著空中那具軀殼，“它不是被改寫……是被提前預設。”
他想起那些年艾德琳總是看著他訓練，眼神複雜，欲言又止。她早就算到了這一天——當他的戰鬥模板被用於鎮壓，當巡者的職責變成另一種暴力循環，就會誕生這個“結果”。
黑化巡者緩緩抬起左手，指向雷煌。
“你殺了多少個自己？”它的聲音帶著回響，“每一次揮拳，是不是都在否定過去的你？”
雷煌不動。
“你封印混沌，可你的拳頭本身就是混沌的產物。你用伏爾康的血脈戰鬥，可這血脈來自最初的背叛。你說你在守護秩序，那你告訴我——”
它猛然俯衝，巨錘砸向地麵，卻被四名使徒合力撐起的能量盾攔住。衝擊波掀翻石台，碎片橫飛。
“誰才是真正的複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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