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衝頻率加快。
雷煌的手臂仍緊握著聖劍碎片，金屬與血肉接觸的邊緣泛起細微波紋，像是空氣被無形之力撕裂。密室內的氣流開始扭曲，每一道呼吸都變得沉重，仿佛穿過凝固的液態鐵。莉婭的神經束尚未斷開，指尖殘留的數據流在她掌心形成灼燒感，但她沒有抽離，反而將另一隻手按上抑製器外殼。
“它在回應。”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被脈衝的嗡鳴吞沒。
左臂傷疤突然發燙，雷煌悶哼一聲，肌肉繃緊。那不是痛，而是一種深層的共鳴，如同沉睡的基因種子被喚醒前的震顫。他沒有鬆手，反而將碎片更深地嵌入凹槽，任由血順著指縫滑落，在啟動器表麵拉出數道暗紅痕跡。
石壁上的靈骨符文一塊塊剝落，落地時發出清脆碎裂聲。裂縫從地麵蔓延至穹頂，細密如蛛網，每一次脈衝都讓裂痕擴張一分。黑化巡者的右臂劇烈抽搐，磁暴雲失控般旋轉，中心竟浮現出微小的引力漩渦，吸扯著周圍的塵埃與碎屑。
“現實結構撐不住了。”莉婭咬牙，強行調用殘餘量子神經接入接口，“再這樣下去，整個地下層都會塌陷進亞空間夾縫。”
雷煌閉眼，不再依賴義體感知，而是順著傷疤傳來的熱流，將自身磁場頻率緩緩下調。藍白電光在他周身跳動，不再是爆發狀態，而是收斂成一層薄繭，包裹住他與裝置之間的連接點。
“用肉體當緩衝。”他睜開僅存的左眼，“現在，告訴我怎麼停下這東西。”
莉婭瞳孔微縮，數據流在腦內重組。她看見了——同步信號並非攻擊程序，也不是自毀指令，而是一段加密協議的激活序列，標題以古體機械教文浮現：靜滯長城重啟協議·終階驗證。
“不是要摧毀它。”她猛地抬頭，“是讓它完成原本該做的事。”
話音未落，黑化巡者猛然踏前一步，雙刃交叉橫於胸前，封鎖通往核心的最後一段路徑。它的麵部輪廓扭曲，機械觸須在口中劇烈震顫，發出不屬於任何人的嘶吼：“不！那會讓所有努力化為烏有！”
聲音是凱莉斯的，語調卻混雜著艾德琳的冷峻與雷煌的怒意。
雷煌沒有出手，也沒有逼近。他緩緩放下另一隻手，任由電光在指間熄滅。
“你說的努力，”他直視那對空洞眼眶，“是指一遍遍鎮壓混沌，然後看著世界重歸熱寂？還是說，你寧願永遠困在這循環裡，也不願賭一次真正的終結？”
黑化巡者僵住。
莉婭趁機將一段記憶數據反向注入空中投影。畫麵展開——遠古人類身穿無銘戰甲，走入一座橫跨星域的巨構城牆，靜滯長城。他們不是在戰鬥，而是在關閉某種機製。最後一人回頭望了一眼宇宙深處，按下終端按鈕，身影瞬間湮滅。
“他們不是為了勝利。”莉婭低聲，“是為了不讓係統繼續運行。”
投影穿透黑化巡者的軀體，它全身機械部件發出刺耳摩擦聲，仿佛邏輯回路正在崩潰。右臂磁暴雲劇烈收縮，黑洞漩渦瀕臨潰散。
雷煌動了。
他一步踏出，左腳踩碎地麵裂紋，整個人如炮彈般前衝。聖劍碎片高舉過頭，尖端對準啟動器核心凹槽。
“真正的啟動器，”他在撞擊前一瞬低喝，“是敢於終結的勇氣。”
金屬嵌合的瞬間，整座密室陷入死寂。
沒有爆炸，沒有能量噴湧。啟動器外殼層層剝解，像褪去舊皮的機械生物，露出內部流動的透明絲狀物質。那些絲線迅速擴散，充斥整個空間，每一根都攜帶著無法解讀的信息編碼。
莉婭首當其衝。
她試圖構建量子過濾模型，但數據洪流來得太快。百世輪回般的記憶灌輸強行擠入意識——她看見無數個自己站在不同世界的抑製器前，每一次都選擇鎮壓，每一次都被係統記錄為“合格守護者”，然後重啟循環。
嘴角滲出血絲，她單膝跪地，左手仍死死按在裝置邊緣。
雷煌也好不到哪去。右眼義體頻閃報警，提示神經過載，他果斷切斷電源，視野瞬間變暗。但他沒退，反而用左臂傷疤貼上最近的一根數據絲線。
奇異的事發生了。
那些虛假的記憶片段、偽造的推演結局，在觸及傷疤的瞬間被剝離，隻留下最原始的信息內核。他看見了真相——每一個世界，守護者都是因恐懼改變而重啟鎮壓程序。不是為了拯救，而是害怕失控，害怕失去控製權。
這才是循環的本質。
“不是機器在運轉。”他低聲道，聲音沙啞，“是我們自己不肯放手。”
莉婭艱難抬頭，左眼映著漂浮的數據光紋。她拚儘最後清醒意識，構建出共通模型：無論文明發展到何種程度，隻要出現混沌跡象，守護者就會啟動抑製器，積累熱寂勢能，最終引發宇宙級崩塌。而每一次“成功鎮壓”，都在為下一次毀滅鋪路。
“所以……”她喘息，“真正的問題，從來不是混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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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的選擇。”雷煌接上，握緊仍在震動的聖劍碎片，“我們總以為必須做點什麼，可有時候，什麼都不做，才是打破循環的第一步。”
話音落下，啟動器徹底轉化完畢。所有數據絲線彙聚成環形光幕，懸浮於半空。畫麵流轉，展示著無數平行世界的熱寂進程——有的在星係湮滅中終結，有的在靈能暴走中崩潰，還有的，在一場看似平靜的儀式後悄然歸零。
每一個終點，都有一個守護者站在抑製器旁，按下啟動鍵。
黑化巡者退到了牆角，雙刃垂地，磁暴雲完全收回右臂。它不再說話，隻是靜靜望著光幕中的影像，機械觸須微微顫抖，像是在消化某種超越邏輯的認知衝擊。
雷煌緩緩鬆開右手，任由聖劍碎片嵌在啟動器中央，不再拔出。他的左臂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血跡乾涸成深褐色。右眼義體處於休眠狀態，左眼卻清明如初。
莉婭支撐著站起，神經束仍未完全斷開。她盯著光幕中最亮的一條時間線，那是他們所在的世界，正處在熱寂倒計時的最後階段。
“接下來呢？”她問。
雷煌沒有回答。
他隻是抬起手，輕輕拂過啟動器表麵新浮現的一行銘文。那些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由數據流自然凝聚而成：
你已知曉代價，還願繼續嗎？
空氣中的數據絲線仍未消散，一根輕輕搭上他的肩頭，像在等待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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