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外殼的冷卻層還在滴落液態金屬，艾琳已經躍出艙門。她的右眼機械義眼殘留著未散儘的脈衝餘波，像一根細線牽在腦後，不斷回放著宇宙邊緣那輪輪亮起的光點。那些畫麵不再隻是象征，而是此刻腳下這顆行星正在重演的危機前兆。
地表磁場紊亂，靈能讀數呈螺旋狀攀升。三枚偵查浮標在近地軌道展開，信號剛接入她神經接口，便捕捉到異常：北磁極區域的能量漩渦並非自然形成，而是有節奏地收縮與擴張，如同某種生命體的呼吸。更詭異的是，其中一隻生物核心的波動頻率，竟與她體內基因鏈產生共振。
“不是巧合。”她低聲說，指尖劃過戰術麵板，鎖定那處最密集的活動中心。
浮標傳回的畫麵開始扭曲。一群由光與暗交織而成的形體在地表遊走，動作流暢得近乎刻意——左步踏出三分，右臂斜斬六十度，收勢時肩胛微沉。那是雷煌在第七角鬥場擊敗黑曜巡者的終結技，早已封存在訓練數據庫中，從未對外公開。
它們在模仿。
而且不隻是動作。每一次揮擊都精準還原了原招式的能量釋放曲線，甚至包含了使用者當時的意誌波動特征。這不是複製，是複現。
艾琳俯衝而下，戰甲外層啟動隱形塗層，避開第一波感知掃描。她在三百米高空懸停，釋放一枚微型震蕩探針。探針剛觸地，立刻被一道流體狀生物吞噬。下一瞬，那團光影猛然拉長，四肢延展，輪廓竟凝成一名守護者的姿態，麵朝她站立不動。
“你在看誰？”它開口，聲音像是從多個喉嚨同時發出，卻帶著熟悉的語調——那是她自己三個月前在考核場上說出的一句話。
她沒回應，右手已蓄起伏爾康磁場斬擊。藍白電弧纏繞手臂，正要劈下，對方卻突然抬手，做出完全相同的預備姿勢。
電光對撞在半空炸開，衝擊波掀翻十米內的岩層。但艾琳清楚，這一擊並未命中實體。她的攻擊被完整複製，並在同一毫秒釋放出來。兩股能量抵消，隻留下空氣中殘存的焦灼味。
“傳統攻擊無效。”她迅速斷開遠程通訊鏈路，防止可能的數據反向滲透。緊接著，她切斷部分神經同步模塊，僅保留基礎視覺與聽覺輸入。這是新紀元守護者的標準應對協議——當身份信息成為敵方武器時，先自我隔離。
地麵震動加劇。又一隻生物從裂縫中升起，這次它的核心部位閃爍出一塊微縮結構——四棱柱體，表麵刻滿紋路，正是方尖碑的碎片。而就在那碑文深處，一行字符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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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基因編碼。
艾琳瞳孔一縮。這不是隨機汙染，也不是混沌侵蝕。這是針對她的召喚，或是測試。
她改用非攻擊模式，激活戰甲底部的低頻震蕩環。一圈無聲波動擴散開來，頻率設定為原始伏爾康磁場基波——那種尚未被方尖碑係統格式化的、最古老的武者共鳴頻率。
所有生物的動作瞬間遲滯。
尤其是那隻攜帶碑文碎片的核心個體，它的形態出現短暫撕裂，仿佛內部結構無法承受這種原始波動。幾秒後才重新聚合，但動作已失去先前的精確性。
“果然是人工造物。”艾琳心中確認，“以守護者基因模板為基礎，嵌入方尖碑殘片作為引導核心……目的是什麼？檢驗新秩序的防禦漏洞？還是……篩選合格體？”
她調出緊急信道，準備上傳數據。可方尖碑網絡反饋延遲嚴重，請求包多次丟棄。整個星球的量子通信層似乎被某種同頻乾擾壓製。
遠處，地殼再次裂開。更多生物湧出，它們不再分散行動，而是向磁極中心彙聚，形成一座由活體能量構築的塔狀結構。塔頂懸浮著那塊刻有她基因的碑文碎片，正緩慢旋轉，吸收來自行星深層的地磁流。
艾琳計算時間。按照當前抽取速度，七十二小時內，這顆殖民星的地核將失衡，生態係統全麵崩潰。而更危險的是，這些生物已經開始向外太空投射孢子狀能量團，每一顆都攜帶著微型碑文編碼，一旦附著其他星球，便會啟動同化程序。
她必須阻止這個進程。
但封鎖協議需要十名以上守護者協同授權，現場隻有她和兩名支援隊員。後者已被派往南半球攔截擴散集群，無法抽身。
沒有支援，沒有指令，隻有眼前這座不斷升高的能量塔。
艾琳深吸一口氣，關閉戰甲的自動防禦係統，將全部能源導入右臂增幅器。她知道接下來的舉動違背規程——單獨突入未知聚合體核心，極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甚至導致自身基因信息被逆向提取。
但她也明白，有些事不能等。
她啟動推進單元，直撲磁極上空。沿途遭遇三次攔截，每一次都有生物複製她的招式迎擊。她不再使用標準技法，轉而混合街頭格鬥的粗暴發力與伏爾康流派的震蕩步法，打亂對方預判節奏。
距離核心還有五十米時，整座能量塔突然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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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碎片停止旋轉，正對著她。
然後，它開口了，聲音不再是模仿，而是直接從她自己的記憶深處響起——那是她八歲時，在選拔測試中被淘汰後，躲在訓練艙角落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我不夠強，所以不配被選中。”
艾琳的手指微微顫抖。
這句話不該存在於此。它從未錄入任何官方檔案，也不屬於公共數據庫。它是私密的，是創傷，是她成為守護者後拚命壓抑的過去。
可現在，它被刻進了方尖碑碎片裡，作為啟動指令的一部分。
她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的戰鬥。
這是對她存在的審判。
她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痛感刺激神經，右眼機械義眼爆發出一陣高頻震顫。她將最後一段戰歌餘波注入增幅器，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讓自己的磁場頻率變得不可預測——混亂，不穩定，脫離所有已知模板。
她衝進了核心。
塔體劇烈震顫，試圖重組防禦。但她的軌跡毫無規律，時快時慢，時而中斷動能，時而突然爆發。最終，她一隻手穿透光幕，抓住了那塊碑文碎片。
接觸瞬間，一股龐大信息流湧入腦海。
不是文字，不是圖像，而是一種存在感——仿佛另一個“她”正從碑文中蘇醒，睜開了眼睛。
碎片在掌心發燙，表麵裂開一道細紋。
她低頭看著它，聲音冷如冰刃：
“你說我曾不配被選中。”
“但現在，我告訴你——”
“我不需要誰來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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