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甲與虛空摩擦的刹那,反衝力順著脊椎炸開。艾琳翻滾著脫離黑洞視界的邊緣,背部撞擊殘留的空間褶皺,震得骨骼發出細微裂響。她咬住牙關,將最後半格能源從破損接口導入神經束,強製激活生命維持協議。右眼義體閃爍不定,掃描界麵殘缺不全,坐標數據在視野中跳動又消失。
她抬起左手,指尖微微抽搐。
刀柄的觸感還在,深陷掌心的紋路仿佛刻進了骨縫。可那把刀已經不在她手中。平衡之鑰仍插在係統核心的凹槽裡,獨自承擔閉環的最後一環。三道虛影合力將她推出時,那一推不隻是物理意義上的拋擲——那是意誌的疊加,是時間線外無法解析的乾涉。
呼吸節奏壓下來。
她閉上眼,用肺部起伏牽引紊亂的神經信號。護甲縫隙間遊走的藍電成了唯一穩定的頻率源,像一根細線,把她從記憶碎片中一寸寸拉回現實。雷煌的拳印、艾德琳跪地的姿態、凱莉斯殘翼劃出的光痕……那些畫麵被強行壓製,沉入基因鏈底層。
視野重新聚焦。
星門外緣的虛空靜得出奇。沒有引力潮汐撕扯,沒有亞空間低語滲透。她的身體懸浮在原地,動力甲多處碳化,肩部綠漬已褪成灰斑,項圈結構徹底停機。遠處,黑洞緩緩閉合,最後一道銀光沒入內部,隨即消失。
宇宙變了。
她抬起頭。
無數條能量脈絡橫貫星空,交織成網。藍白交纏的磁場流與淡紫色靈能波在其中同步震蕩,構成一張覆蓋已知星域的巨大共振圖譜。這不是靜滯長城那種封鎖式的鐵幕,而是流動的、生長的秩序。光點沿著軌跡穿梭,像是文明之間的對話正在實時傳遞。
她調出體內尚未關閉的感應模塊。
基因鏈共鳴確認:這網絡的真實波動頻率與她的生物節律完全契合。不是幻象,不是係統崩潰前的回光返照。重置完成了,而且超出了原始協議的設計範疇。
第九座方尖碑亮起時浮現的指令——“錨定需血肉之恒守,一人永駐,餘者歸途”——已被打破。
有人替她站上了那個位置。
不,準確地說,是三個人。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節泛白,乾涸的血跡裂開細紋,電流仍在皮下竄動。她是唯一活著走過完整路徑的人,也是唯一同時攜帶磁場、靈能、科技三重印記的載體。他們把她送回來,不是為了讓她繼續戰鬥,而是讓她看見。
看見這個本不該存在的世界。
遠處一顆行星浮現在視野中央。表麵大氣層泛著微弱虹光,軌道上有未識彆型號的飛行器規律巡行。她試圖接入通用頻段,卻發現通訊協議已被重構——不再是帝國標準碼,也不是審判庭加密語言,而是一種融合了十二種基礎音節的新型廣播波。
就在她準備放棄解析時,一道信號突兀切入。
來自行星地表高崖。
一個身影站在斷裂的岩壁邊緣,麵向星門方向。那人穿著動力甲,左肩徽記是地球聯合艦隊的老式鷹首盾徽,右肩卻是扭曲演化後的靈族死神軍圖騰——兩者的線條交融,形成全新的標識:一隻展翼的手掌托起雙星。
對方舉起右臂,向她揮手。
動作乾脆,沒有任何試探意味,仿佛早已知道她會出現在那裡。
艾琳僵在原地。
這不是迎接,是承認。是對一個跨越犧牲邊界之人的目視確認。她曾以為重置意味著終結,意味著所有舊時代痕跡都將被抹除。但她錯了。新世界沒有否定過去,它把過去熔鑄成了新的基石。
她想起雷煌最後一次顯形時嘴角揚起的弧度。
不是悲壯,是釋然。
艾琳緩緩抬起右手。
動作很慢,護甲關節發出澀響。她以標準軍禮回應那顆星球上的觀測者。指尖繃直,小臂與地麵平行,掌心向外。這是舊帝國時代的敬意表達,也曾是審判庭執行死刑前的最後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