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右手指尖殘留的那縷電弧，終究還是悄然熄滅了。然而片刻後，一絲微弱的電流突然在他掌心重新彙聚，旋轉起來，像一道未閉合的電路，每一次跳動都牽動神經末端抽搐。
他的右臂低垂，指尖擦過焦黑的地麵，劃出細長的火花溝痕。
艾德琳站在五米外，動力甲關節發出輕微泄壓聲。她抬起左手，腕部接口彈出一根銀灰色導引針，末端連接著戰術背板上的靈能緩存匣。紅光一閃，數據流注入神經鏈路。
“開始同步。”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指令頻率。
雷煌瞳孔一縮，顱內仿佛有金屬絲被強行拉直。一段畫麵突兀浮現——靜滯長城的黃昏，風卷起沙塵，一道纖細身影立於斷崖邊緣，背後是崩塌的星門殘骸。她轉頭看向他，嘴唇微動。
記憶湧入的刹那，右臂電光驟然黯淡，肌肉緊繃感退去，皮膚恢複常溫。拳力監測器發出低鳴，數值從九十萬匹跌至六十八萬。
“停下。”雷煌咬牙，喉結滾動，“再試一次，我會失去全部輸出。”
“你已經快不是你自己了。”艾德琳沒撤針，“剛才那一段，是你第一次見凱莉斯。你還記得她說什麼嗎？”
雷煌閉眼，額角滲出血線。那句話卡在意識深處，像是被磁場扭曲過的信號，斷續不清。“她說……‘風暴不會永遠偏向一方’。”
話音落下的瞬間，左肩胛骨一陣劇痛，伏爾康基因活性波動，體內殘存的量子化電流開始逆向回流。他的右手五指不受控地張開又握緊，指節發出機械般的哢嗒聲。
艾德琳調出全息投影，腦波圖譜上，右半腦呈現蜂窩狀空洞，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藍白噪點。
“你的意識正在被壓縮成片段，就像被塞進一個太小的容器。每打出一拳，就有部分自我被擠出去。”她頓了頓，“凱莉斯給你的不隻是能量，是時間窗口——讓你能在徹底量子化前，找回自己。”
雷煌冷笑：“所以我要用力量換記憶？等我變回普通人，誰來擋住下一波攻擊？”
“不是變回普通人。”艾德琳指向投影中的一處共振節點，“是你現在的狀態不可持續。賢者稱這種現象為‘活體坍縮’——當肉體與意識的頻率錯位超過臨界值，你會在物理層麵解體，連灰都不會剩下。”
通訊頻道突然震顫，金色符文在空氣中蝕刻成型，一道身影緩緩凝實——賢者歐米伽7的遠程投影立於裂穀中央，銜尾蛇權杖輕點虛空，引發一圈微弱的空間漣漪。
“檢測完成。”機械與血肉交織的聲音從投影中傳出，“雷煌的量子化進程已達第七階段，常規抑製手段無效。若繼續放任，四十八小時內將進入不可逆相變。”
雷煌抬頭：“有辦法就直說。”
“有。”賢者抬起權杖，頂端浮現出一枚微型骨架模型，通體泛著水晶光澤，內部流淌著暗金液體。“靈骨科技可構建生物級量子穩定場，以靈族靈血為媒介，重塑神經傳導路徑，使能量與意識達成動態平衡。”
艾德琳皺眉：“但靈骨髓質受死神軍嚴格管控，未經許可提取等同於褻瀆。”
“沒錯。”賢者目光穿透投影，“必須由他們自願提供。我們無法強取，也不能偽造契約。這是技術門檻，更是文明鐵律。”
雷煌盯著那枚骨架模型，忽然問：“如果我不接受這個方案呢？”
“你會在三天內完全量子化。”賢者平靜道，“屆時你或許仍能戰鬥，但不會再記得任何人的名字，也不會理解為何要揮拳。你將成為純粹的能量載體，一個會走路的坍縮核心。”
風掠過戰場，吹動雷煌殘破的披風。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電弧仍在跳動，但已不如先前狂暴。他知道那種力量還在，隻是變得陌生，像不屬於自己的武器。
“再來一段。”他對艾德琳說。
她點頭，導引針再次深入神經接口。
這一次，記憶來得更清晰——運輸艙尚未墜毀，凱莉斯站在他麵前，右手按在他胸口。她的翅膀尚未碎裂，銀發在磁場中飄舞。她說：“你扛得住多少次撕裂，就能記住多少次重生。”
畫麵結束時，雷煌右臂的電光又弱了一分，拳力讀數滑落到六十萬匹。他單膝觸地，膝蓋砸出一圈塵環。
“夠了。”艾德琳收針，“再繼續，你的戰鬥力會降到無法應對基礎威脅。”
雷煌喘息，喉嚨裡泛起鐵鏽味。他抬頭望向南側碎石堆，凱莉斯仍躺在那裡，雙翼斷裂，嘴角凝著銀色結晶。他想走過去，腿卻像灌了鉛。
“你說她是為了阻止三時空崩壞才轉移能量？”他問艾德琳。
“是。”
“那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你，不是賢者，不是某個更合適的人？”
艾德琳沉默片刻：“因為她和你綁定的是同一段量子頻率。你們的記憶，在某種層麵上，本就是彼此的備份。”
賢者的投影微微晃動：“現在的問題不是‘為什麼是你’，而是‘你是否願意承擔這份重量’。接受靈骨改造，意味著你要依賴敵對文明的技術存活。這不僅是身體的妥協，更是立場的撕裂。”
雷煌緩緩站起，右臂垂在身側，電弧微弱如將熄的火種。
“我沒有選擇。”他說，“但我也不打算跪著接受。”
艾德琳取出一塊刻滿符文的合金片，插入動力甲背部插槽。機械聲響起，肩部裝甲展開，露出一枚幽藍色的存儲核心。
“這是我從審判庭數據庫剝離的靈能錨定協議，可以暫時延緩你的意識流失。”她遞過去，“它不會恢複記憶，但能幫你守住現在的清醒。”
雷煌沒有接。
“你們都在告訴我該做什麼。”他聲音低沉，“可沒人問我，還想不想做回那個人。”
風突然停了。
運輸艙上方的信號燈依舊紅藍交替，頻率與獸人殘骸中的能量脈衝同步。遠處地平線，雲層底部泛起一絲異樣的紫光，像是某種大型躍遷引擎正在充能。
賢者投影開始閃爍，通訊受到乾擾。
“他們快到了。”他說，“死神軍的航跡已經切入大氣層。接下來的選擇，必須在接觸前做出。”
雷煌終於伸手，接過那枚存儲核心。冰冷的金屬貼上掌心，卻沒有引發任何共鳴。
他的右手指尖，最後一縷電弧悄然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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