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左手還懸在半空，殘肢末端焦黑的筋絡微微抽搐。他沒來得及收勢，凱莉斯的聲音就撕裂了空氣。
“低頭！”
那不是預知的低語，而是靈魂綁定被強行拉扯到極限的嘶吼。雷煌本能伏身，艾德琳幾乎是貼著地麵翻滾出去。一道漆黑的能量流從裂縫深處噴湧而出，擦著他們原先站立的位置掃過，岩層像腐朽的紙張般層層剝落，露出下方蜂窩狀的空洞結構。
裂縫徹底張開。
一隻巨爪率先探出，指甲如戰列艦的裝甲板拚接而成，邊緣布滿倒鉤鋸齒，每一根都刻有機械教早已封存的禁語符文。接著是手臂——不，那已不能稱之為手臂，它由無數斷裂又重組的機械骨骼與暗紅血肉交錯焊接，關節處嵌著三顆跳動的能量核心，每一次搏動都引發空間輕微震顫。
巨獸緩緩爬出。
它的軀乾如同一座移動的墳場，覆蓋著層層疊疊的金屬甲殼，每一塊都在緩慢蠕動，仿佛內裡藏著尚未死亡的意識。背部脊椎外露，貫穿一排鏽蝕的靈骨樁，頂端懸浮著一枚不斷旋轉的銜尾蛇環。當它終於完全脫離裂縫，整個廢墟區域的地表開始下沉，裂紋蛛網般蔓延。
雷煌撐起身體，右腿裝甲早已熔成扭曲的框架，僅靠磁場維持直立。他抬起左臂，殘存的神經接口發出尖銳警報，但他仍強行將輸出推至臨界點。藍白電光自肩部炸開，在身前凝聚成扇形屏障。
黑色吐息再次凝聚。
這一次，是從巨獸口器內部的多重環狀結構中生成。那不是火焰，也不是能量束，而是一團不斷塌縮又膨脹的黑暗物質，所經之處連光線都被吞噬。雷煌的磁場線剛觸及吐息邊緣，便一根根斷裂，像是被無形之口咬斷。
他咬牙，改用脈衝式短爆。
連續七次微型磁爆在吐息前方引爆，形成湍流擾動。那道黑流軌跡略微上揚，偏離三人藏身位置，但餘波仍掃中左側斷岩。整塊岩石瞬間碳化、粉化，化作灰燼隨氣流卷走。
艾德琳靠在殘碑後，頸側項圈殘留的熱斑已經蔓延至肩胛。她掌心最後一塊符文石早已碎成粉末，但她仍將其按入地麵，借體溫喚醒最後一點感應力。石屑間浮現出極淡的波紋，顯示那吐息並非單純攻擊，而是在腐蝕現實結構本身。
她抬頭看向雷煌所在高岩，嘴唇微動：“偏轉無效。”
雷煌沒回應。他的右眼義體正瘋狂解析巨獸能量流動模式，數據流卻在中途被某種反邏輯算法汙染，屏幕浮現一行古老警告：【不可名狀者，觀測即墮落】。
他關閉視覺反饋，改用痛覺感知磁場變化。
左臂殘肢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是伏爾康基因回路在超負荷運轉的信號。他深吸一口氣，將剩餘冷卻液全部注入核心，準備第三次乾擾嘗試。
凱莉斯蜷在掩體後，水晶骨翼裂紋加深，眉心血跡未乾。剛才那一聲預警幾乎抽空她的神經，但她仍死死盯著巨獸眼部結構——那裡沒有瞳孔，隻有一枚緩緩旋轉的青銅齒輪，中心嵌著一顆跳動的人類心臟。
她閉眼，試圖再次接入預知通道。
量子回響立刻反噬，腦內響起無數重疊的哀嚎。畫麵閃現：三秒後，吐息分裂為三道，分彆鎖定他們所在位置。其中一道將在0.7秒內完成充能，目標是她的頭部。
她猛地睜眼，抬手在岩麵劃出三角符號。
雷煌看見了。
他不再猶豫，猛然躍向更高處的斷裂平台，引爆埋設在內的全部磁雷。劇烈閃光與震蕩同時爆發，巨獸的感知係統出現短暫紊亂，第一道吐息偏移軌道，轟入地下，炸出深不見底的坑洞。
第二道吐息緊隨而至。
艾德琳雙手交疊胸前，將殘存靈能壓縮至指尖，點燃一道微型驅邪符印。符印不攻敵，而沉入地脈，在三人腳下生成一層折射光幕。黑色能量流撞擊其上，部分發生偏折，但仍有餘波穿透。
她的動力甲肩部綠漬迅速擴散，皮膚下浮現出類似符文的裂痕。
第三道吐息鎖定凱莉斯。
她因神經負荷過載，反應慢了半拍。就在能量流即將命中瞬間，一股磁場波動自雷煌方向傳來，通過靈魂綁定直接校準她的位移坐標。她強行側移，吐息擦過水晶骨翼邊緣，整片左翼當場碳化龜裂。
巨獸停頓了一瞬。
它那由齒輪與心臟構成的眼部緩緩轉向雷煌，口器張開，發出一段非聲波的震動。地麵符文陣列隨之共鳴，裂縫邊緣浮現出數十道蝕刻銘文，組成一段失傳已久的召喚咒語。
雷煌站在高岩之上，殘臂垂落，磁場屏障維持最低運轉。他的右腿已經失去知覺，裝甲框架崩解，僅靠電流支撐站立。左臂筋絡再度撕裂，鮮血順著碳化組織滴落，在岩麵燒出細小孔洞。
艾德琳倚靠殘碑，手中符文石化為齏粉，指縫間滲出血絲。她的呼吸變得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部被灼燒的痛感。
凱莉斯跪坐在掩體後，水晶骨翼隻剩右半片勉強展開，裂紋中不斷滲出藍色組織液。她仰頭望著巨獸，瞳孔仍殘留幽藍餘光，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字：
“不是……”
話音未落，巨獸背部三顆能量核心同時亮起，銜尾蛇環加速旋轉，地麵符文陣列全麵激活。它的肢體開始重構，機械骨骼延伸出新的關節，血肉中生長出更多觸須狀構造，仿佛還未展現出真正形態。
雷煌抬起左手，殘肢上的電弧忽明忽暗。
他知道這不會是結束。
他也知道，這一戰，已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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