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還在刮。
雷煌的左臂已經麻木,血順著指節滴下,在沙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他靠在岩壁凹處,呼吸粗重,右眼義體一片漆黑,隻有左眼還能視物。艾德琳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手按著一塊殘破的裝甲片,指尖微微發抖。凱莉斯坐在兩人中間,脊背挺直,但肩膀不斷輕顫,水晶骨翼的碎片掛在肩頭,像碎玻璃一樣隨時會掉落。
空中沒有飛行器逼近。
可遠處沙丘上,幾具敵機殘骸正緩緩移動。它們沒有動力反應,機體扭曲,卻一點點從沙裡爬起,朝著盆地邊緣的方向挪動。
“不對。”艾德琳低聲說,“信號斷了,它們不該還能動。”
她將裝甲片翻轉,露出背麵刻蝕的一小段機械教符文。那符文原本是用於追蹤敵方通訊頻率的,現在卻在微微發亮,像是被什麼力量重新激活。
雷煌盯著她的動作,沒說話。
他知道她在查什麼。
剛才那些飛行器的攻擊節奏太亂,有的追得太近,有的突然停火,還有一架直接調頭撞向同伴。那種混亂不是係統崩潰,而是指令衝突。
艾德琳的手指沿著符文劃過,嘴唇微動,讀取其中殘留的數據流。她的額頭滲出汗珠,混著血跡滑到下巴。
“兩股信號。”她說,“一股來自高軌衛星鏈,標準機械修會編碼,冷、快、無延遲。另一股……不一樣。”
她頓了一下。
“它有呼吸節奏。”
雷煌皺眉。
“什麼意思?”
“就像人在說話。”艾德琳抬頭,“一個用機器發命令,另一個……用腦子。不是ai,也不是程序。它在思考,而且它知道我們在聽。”
凱莉斯忽然睜開眼。
瞳孔深處紫光一閃。
她抬起手,指向北方。
“那邊。”聲音很輕,但很穩,“地底下有個東西醒了。它在回應那個聲音。”
雷煌立刻趴下,手掌貼進沙層。
電流順著神經往下探,伏爾康基因種子在骨髓中震動。他閉上眼,靠觸覺捕捉地下波動。鐵礦脈的走向變了,原本雜亂的磁線正在形成環形結構,像是被某種規律牽引。
這不是自然偏移。
是人為引導。
“下麵有設備。”他說,“老式的,可能是遠古信標。它在接收信號,然後把能量反饋給地麵單位。”
艾德琳咬牙,“所以那些飛行器不是自主行動。一部分聽衛星,一部分聽地底。兩個命令源,同一個目標——攔住我們。”
“不是攔。”凱莉斯搖頭,“是圈養。”
她咳了一聲,嘴角溢出一點泛著微光的血絲。
“我看到了……我們衝出去的未來。天空裂開,一道聲音說‘容器尚未充能完畢’。然後一切中斷。那不是警告,是倒計時。”
雷煌猛地抬頭。
“誰在等你充能?”
“不知道。”凱莉斯閉眼,“但它不在這個時間裡。它的語言沒有音節,是直接壓進意識裡的。我聽過一次,在我族最後的聖殿崩塌前夜。”
三人沉默。
風沙打在岩壁上,發出持續的劈啪聲。
遠處一台浮遊炮終於完全爬出沙地,四條支撐腿卡進岩石縫隙,炮管緩緩轉動。它沒有鎖定他們,而是對準盆地外圍的一處高地,似乎在防備什麼人進來。
又或者——
在防備他們出去。
雷煌低頭看自己的手。電流還在跳,但比之前弱了很多。基因種子已經開始反噬,肌肉纖維出現不可逆損傷。再強行輸出三次以上,整條左臂就得廢掉。
他不想死在這裡。
更不想變成彆人計劃裡的零件。
“他們不要我們命。”他低聲道,“要的是時間。”
艾德琳點頭,“封印需要維持,執行需要監督。我們隻是變量,不是目標。隻要我們沒跨出這片區域,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那就彆讓他們完成。”雷煌站起身,靠在岩壁上,“我們走。”
“不能硬衝。”凱莉斯睜眼,“下一次預知會讓我失明。我已經看到結局了——隻要踏出盆地邊界,地底信標就會全功率啟動,召喚那個聲音降臨。”
“那就不踏出去。”艾德琳看向手中裝甲片,“但我們得弄清楚,這兩個指令源,哪個才是真正的控製核心。”
雷煌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衛星是主控,就切斷通訊。
如果是地底信標,就必須摧毀它。
但他們不能同時對付兩個。
“我可以再試一次。”凱莉斯伸手,“把你的裝甲片給我。”
艾德琳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