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宇宙錠星舟如同被遺棄的巨鯨骸骨,在維度亂流那永恒翻湧的“海水”中無聲地沉浮。狂暴的能量風暴似乎繞開了這片區域,破碎的法則碎片也保持著詭異的距離,仿佛星舟周圍存在著一圈無形的“寂靜墳場”。這並非安全,更像是一種被更高維度的掠食者標記了“已無價值”的漠視。
新聖域內部,時間仿佛凝固。曾經充滿靈韻的星髓大地覆蓋著厚厚的灰燼,枯萎的植被化作扭曲的黑色雕塑,斷壁殘垣在微弱的光線下投下猙獰的陰影。幸存的生靈蜷縮在相對完好的角落,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隻剩下麻木的疲憊和深不見底的絕望。空氣中彌漫著灰塵、血腥,以及一種更深的、源自精神層麵的冰冷死氣——信仰崩塌後的餘燼。
星舟核心腔室,冰冷而空曠。中央懸浮著那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意識光點——林夜沉寂的意誌核心。它不再散發任何力量波動,如同宇宙背景輻射般微弱且恒定,維係著星舟最基礎的“存在錨定”,卻無法再提供任何指引或庇護。腔室光滑的宇宙錠壁麵上,殘留著暴亂衝擊留下的焦黑痕跡和能量灼燒的凹坑,無聲地訴說著那場內部撕裂的慘烈。
諾亞,那位曾試圖力挽狂瀾的高階修士,此刻更像一尊風化中的石像,枯坐在腔室邊緣。他原本靈光流轉的法袍黯淡無光,布滿裂痕。渾濁的雙眼透過模擬視界由星舟基礎協議勉強維持),死死盯著舷窗外那永恒不變的、光怪陸離的亂流景象,以及…更深處,那個在狂暴能量背景中若隱若現、散發著絕對死寂的…灰暗巨繭。
“第七日了…”諾亞的聲音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創造者大人沉寂…布隆大人消散…林薇大人…化為終末之繭…漂流…漂流…”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心頭。他身後,僅存的十幾位勉強維持著理智的修士和學者,臉上同樣寫滿了灰敗。他們嘗試過溝通星舟基礎協議,嘗試過修複破損,嘗試過安撫幸存者…但失去了林夜意誌的統禦,失去了布隆碎片的核心邏輯驅動,宇宙錠星舟這具龐大的軀殼,僅僅依靠本能維持著最低限度的“存在”和“防護”,對內部的一切近乎無能為力。他們如同被困在鋼鐵墳墓中的幽靈,隻能眼睜睜看著資源主要是靈能儲備)一點點耗儘,看著絕望一點點吞噬殘存的希望。
“諾亞長老…‘深潛者’…回來了…”一個年輕的修士踉蹌著衝進腔室,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更深的恐懼。
諾亞猛地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隨即又被更深的凝重覆蓋。
所謂的“深潛者”,是幾位自願穿戴簡陋防護、通過星舟破損時形成的、相對“穩定”的裂隙,冒險進入維度亂流邊緣采集“星塵”混亂能量凝結物)和探測環境的勇士。每一次“深潛”,都是與死神的賭博。
很快,三個渾身浴血、靈能護罩瀕臨破碎的身影被攙扶進來。他們的防護服上布滿了被能量撕扯和法則侵蝕的痕跡,其中一人的手臂呈現出不自然的晶體化。帶回的“星塵”少得可憐,隻有拳頭大小一團不穩定的幽藍色光團。
“外麵…情況…更糟了…”為首的深潛者,一位臉上帶著猙獰疤痕的女性修士“磐石”,聲音虛弱卻急促,“亂流…在…加速…方向…徹底混亂…更可怕的是…我們…發現…殘骸…”
“殘骸?”諾亞的心猛地一沉。
“是…巨大的…殘骸…”磐石眼中殘留著驚悸,“就在…我們漂流路徑…前方…不遠…不是星舟…也不是…自然天體…像是…某種…人造的…巨型…結構體…碎片…”
她掙紮著將一段模糊的靈能影像投射出來。影像在亂流的乾擾下劇烈抖動,畫麵破碎。但足以讓所有人看清:
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由暗沉金屬和未知晶體構成的巨型結構碎片!其規模遠超新聖域,甚至遠超宇宙錠星舟!斷裂的邊緣參差不齊,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如同宇宙苔蘚般的灰綠色能量沉積物和巨大的、類似熔融後又冷卻的疤痕。一些區域還能看到扭曲斷裂的巨型管道、崩塌的穹頂結構、以及…無數凍結在金屬殘骸表麵、姿態扭曲驚恐的…類人形生物的…屍體殘骸!
那些屍體,大多穿著風格奇特的、帶有明顯能量回路的護甲或長袍,但護甲和肉體都呈現出一種被強行“晶化”或“能量抽乾”的詭異狀態,仿佛在瞬間被某種恐怖的力量剝奪了所有生機與活性。
整個影像,散發著一種古老、絕望、被徹底毀滅的冰冷氣息。這是一座漂浮在維度亂流中的…文明墳場!
“能級…殘餘波動…檢測…”磐石身邊另一位擅長能量感知的深潛者,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碎片…殘留的…能量印記…和…外麵…那個…繭…有…有…微弱…的…同源性!”
同源性?!
和終末之繭?!
腔室內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寒意從每個人的脊椎骨竄上頭頂!難道,這個被毀滅的巨型文明,也曾遭遇過…類似的終末力量?甚至…就是被那種力量摧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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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極致的壓抑與恐懼幾乎要將所有人壓垮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從星舟核心深處傳來!
不是來自林夜沉寂的意識光點!
不是來自星舟的基礎協議!
更不是來自外部!
這嗡鳴…低沉、冰冷、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死寂感…卻又…奇異地…引發了一種…共鳴!
嗡…!
腔室中央,林夜那沉寂的意識光點…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沉睡中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
嗡…!
更清晰了!這一次,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嗡鳴…赫然源自…星舟龍骨深處!源自構成星舟最本源的…宇宙錠物質本身!並且,隨著這嗡鳴,構成腔室壁麵的宇宙錠物質,其表麵流淌的、代表物質不朽特性的微光,竟如同呼吸般…極其微弱地…明暗…起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