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靠在控製台邊,左臂上的布條已被鮮血浸透了一圈又一圈。他無暇顧及,隻用牙齒咬住布角,一手拉緊,打了個死結。動作遲緩,仿佛連抬手的力氣都快要耗儘。
白幽站在監控屏前,指尖輕點切換鍵。畫麵從焦黑的荒原切換到基地外牆,再轉至高處的風向儀。
鏡頭掃過之處,沙塵仍在飄浮,卻不再如先前那般狂亂翻湧。她將弓放在操作台上,弓弦未鬆,箭囊也未曾卸下。
阿澈坐在角落的金屬箱上,雙腳懸空,一動不動。一隻手貼在胸前的木牌上,另一隻手緊緊攥著衣角。
剛才那股熱流來得猝不及防,仿佛有火焰自木牌中竄出,燙得他幾乎驚叫。如今熱度稍退,可掌心仍殘留著陣陣麻木。
醫療隊陸續進入,搬走損毀的設備,清理地上的油汙與碎玻璃。隊長蹲身檢查電源接口,回頭對隊員說道:“冷卻係統已穩定,酸雨層壓力也恢複正常。”
“能撐多久?”
“至少十二小時。”那人抹了把臉上的灰,“足夠我們修好備用線路了。”
室內漸漸安靜下來。外麵的風勢減弱,連牆壁也不再震顫。不知是誰關掉了刺耳的警報聲,隻剩下終端機偶爾發出一聲輕微的“滴”響。
季延低頭看向腕表,《方舟》的藍光已然熄滅,僅剩外殼尚存一絲餘溫。他嘗試喚醒係統,指尖在表盤劃過兩下,毫無反應。
這裝置曾有過休眠,但從不曾如此徹底。他明白,是方才連續操控電磁炮耗儘了能量,短時間內無法重啟。
他起身走向主控屏,順手將阿澈抱下,讓他重新坐回箱子。“彆碰那些電線。”說完便低頭操作界麵,調出外部環境數據。
溫度回升零點六度,濕度上升百分之三,空氣中懸浮顆粒濃度下降八成...這些數值表明風暴的核心已出現裂口。
他抬頭望向窗外,一道淡金色的陽光斜斜灑進觀測站,落在地板的裂縫上,微塵在光暈中緩緩浮動。
“太陽出來了?”阿澈小聲問道。
無人應答。但這句話仿佛觸動了某種開關,幾人不自覺地朝窗邊靠近了些。誰還記得上一次看見陽光是什麼時候?三年?五年?
白幽走到阿澈身旁,伸手輕撫他的頭盔。孩子仰起臉,衝她一笑,缺了顆門牙的模樣顯得有些可愛。她嘴角微動,想笑,卻又忍住了。
就在此時,阿澈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又來了!”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瞬間靜止。
季延立刻轉身,幾步衝到他們麵前。“哪裡不舒服?”
“這兒!”阿澈指著胸口,“木牌...它又熱了,比剛才還燙!”
白幽迅速拉開他的外衣,露出那塊星形木牌。原本暗沉的紋路正閃爍著微弱光芒,如同電流在其中流動。她抬頭看向季延,眼神驟然一變。
季延一把抓過控製台旁的便攜終端,掀開底部感應蓋。“貼上去,快。”
阿澈將手按在感應區,木牌剛觸到金屬麵,屏幕“嗡”地亮起紅光。
【警告:檢測到深層地殼震動】
【信號源類型:疑似核裂變反應堆啟動】
【坐標定位:東經117.3°,北緯34.8°】
【距離估算:18公裡】
倒計時並未顯示,但係統已自動標出影響範圍。紅色圓圈覆蓋了觀測站、七號基地外圍防線,以及向東延伸的廢棄軍用試驗場。
“那是周崇山提過的‘最終保險’。”季延盯著地圖,聲音低沉,“他說過,如果計劃失敗,沙漠會替他完成淨化。”
“什麼意思?”醫療隊隊長走過來,眉頭緊鎖。
“意思是,我們剛擋下一波麻煩,真正的災難才剛開始。”季延快速調出三維地形圖,放大衝擊波模擬路徑,“按常規當量推算,衝擊波抵達這裡需要十二分鐘。輻射塵擴散時間更長。”
白幽立即轉身去拿通訊器。“我通知基地總部。”
“彆費勁了。”季延指向牆角的信號模塊,“剛才電磁炮發射燒毀了主頻段,短波隻能維持五百米內對講。”
她停下腳步,將通訊器重重摔在桌上,抄起複合弓背到肩上,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季延問。
“巡視外牆。”她說,“要是真炸了,至少得知道從哪邊逃。”
“等等。”醫療隊隊長開口,“地下室有防輻射艙,能撐四十八小時。我已經讓人清空物資架,優先安排傷員和孩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