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笑聲仍在耳畔回蕩,如同生鏽的鐵片刮擦耳膜,令人全身發麻。
季延剛站穩,眼角忽然瞥見頭頂烏雲裂開一道縫隙,幾滴暗黑色液體從中滴落,砸在沙地上發出“嗤...”的聲響,騰起一縷白煙。
他瞳孔驟縮,毫不猶豫撲向阿澈,一把將人拽進防爆牆的凹槽,同時厲聲喝道:“閉眼!彆呼吸!”
幾乎在爆炸餘波尚未散儘的瞬間,白幽已單膝跪地,右手迅速搭上弓弦。右臂仍有些發麻,但她沒有絲毫遲疑。
第一支箭“嗖”地射出,尾羽上綁著從夾克撕下的防火布條,在空中展開如一麵小旗,穩穩懸停於聲波炮上方三米處。
酸雨開始密集落下。
第二支、第三支箭接連飛出,精準釘入她事先標記的坐標點,構成一個穩固的三角支撐結構。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呼吸卻壓得極低。每一次拉弓,左肩都傳來一陣鈍痛——那是此前被孢子侵蝕留下的舊傷,此刻再度發作。
三十支箭儘數離弦。
箭矢在半空中自動調整角度,電磁感應裝置啟動,箭尾布條交疊相連,宛如一張大網緩緩張開,將聲波炮與三人籠罩其下。腐蝕液滴落在網上,發出“滋滋”聲響,燒出一個個小洞,卻始終未能穿透。
“撐住了。”白幽靠在牆上,終於鬆了口氣,整個人近乎脫力。
季延探頭查看那張箭網,確認主設備無損後,立刻轉身檢查聲波炮控製台。屏幕閃爍兩下,顯示外部傳感器信號減弱。
他皺眉,伸手摸了摸炮身外殼,指尖傳來黏膩觸感——酸霧已經開始附著。
“不行,再這樣下去係統會癱瘓。”他邊說邊打開工具包翻找隔熱材料。
白幽聽見動靜,側頭望來。隻見季延正拆解一台報廢機甲的殘骸,取出內襯板,用激光焊槍切成小塊,再係上細繩拋向空中。那些補丁準確落入箭網破損之處,她則以短箭迅速固定。
“你那邊還能撐住嗎?”季延問。
“還行。”她咬牙回應,手指已微微打滑,掌心滿是汗水。
季延低頭看了眼手表,表盤亮起一道藍光。他立即將表貼至聲波炮底部接口,啟動掃描模式。
方舟係統悄然運行,數秒後,震動頻率曲線浮現在虛擬界麵——地下三百米深處,傳來規律性的脈衝信號,與藤蔓活動完全同步!
“找到了。”他低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就在此時,一塊碳化的布條從箭網上脫落,酸液順著缺口滴落。季延迅速閃避,褲腿仍被擦到一角,布料瞬間焦黑卷曲,皮膚火辣作痛。
他未吭聲,隻悄悄將傷腿藏到身後,繼續緊盯數據流。
阿澈蜷縮在角落,雙手緊緊抱著那塊木牌。那東西不斷震顫,仿佛有人在外敲擊。他想喊“季延哥”,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音,隻能一點點挪過去,將銅管輕輕推到對方腳邊。
季延察覺到了,點頭示意:“謝了。”
他立刻將銅管豎起,用磁吸螺栓卡住兩根主承重箭的連接點。結構壓力減輕,箭網晃動明顯減緩。
“現在能穩一會兒。”他說。
白幽鬆了口氣,身體後仰,背脊貼上冰冷的金屬牆。她抬起左手,發現掌心濕滑,指節泛白。試著活動手指,還好,並未抽筋。
但她清楚,這種狀態撐不了太久。
頭頂的雨越下越大,箭網邊緣的布條不斷碳化剝落,新的漏洞接連出現。她必須持續補射短箭加固,每一次拉弓,都像是在撕扯即將斷裂的筋骨。
季延趁著間隙爬出掩體,匍匐著向聲波炮尾部靠近。他需要手動校準發射角度,但這意味著要暴露在防護之外。
“我出去一下。”他對白幽說。
“彆太久。”她隻回了三個字。
他點頭,深吸一口氣,猛然起身衝了出去。
酸雨砸在肩頭,工裝瞬間冒煙。他強忍灼痛,撲到炮身側麵,掀開校準旋鈕蓋。手指飛快撥動參數,同時用手表接收地下震動反饋。數值跳動幾下,終於鎖定目標:東南方向,沙丘底部,十五度傾角。
“成了。”他喃喃道。
正準備撤回,右小腿忽地一涼。低頭一看,一滴酸液順褲管滑下,燒穿布料滲入皮膚。他悶哼一聲,膝蓋一軟,險些跪倒。
但他硬是撐住炮架站起,拖著傷腿退回掩體。
白幽見他進來,目光掃過那條焦黑的褲腿,什麼也沒問,隻是默默抽出一支新箭,補進右側網格。
季延坐在地上,從工具包取出藥膏塗抹傷口。疼痛直鑽牙根,他卻未停下操作。重新接好主控線路,確認能量傳輸穩定後,按下自檢按鈕。
屏幕藍光閃爍,讀數緩緩回升。
“聲波炮可以用了。”他說。
白幽抬頭望天,烏雲依舊厚重,雨勢未歇。她估算剩餘箭矢,最多還能維持二十分鐘防禦,前提是不再增加負擔。
“他們不會就此罷休。”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