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走後,修理場的地下室安靜下來。阿澈還在睡覺,呼吸比先前平穩了些。木牌擱在他胸口,偶爾泛起微弱的光。白幽坐在鐵箱邊緣,手搭在箭囊口,目光落在帳篷簾子上,一動不動。
老修理場老板拄著拐杖進來,肩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染紅了半邊衣裳。他靠著牆喘息片刻,慢慢抬手去解扣子,動作遲緩而吃力。
“彆撕了。”白幽開口。她起身取來藥箱,蹲在老人身旁,小心掀開沾血的布料。
傷口不淺,邊緣發紅,略有些腫脹。她打開碘伏瓶,將液體倒在紗布上,輕輕覆上去,手穩得沒有一絲顫抖。
“嘶...”老板倒吸一口冷氣,“你下手可真準。”
“想喊就早說。”她低著頭清理傷口,沒抬頭看他。
“我不是嫌疼。”老人笑了笑,“我是沒想到你會處理這些。”
她沒應聲,剪了一段繃帶,一圈圈纏上他的肩膀。收尾打結時,手指微微放輕了力道。
“你以前學過?”老板問。
“沒有。”她說,“孤兒院的孩子摔了、劃了,沒人管,隻能自己學著弄。”
老板頓了一下:“那你救過不少人吧。”
“隻是包紮。”她把藥瓶收回箱子,“你們能修機器,能帶人乾活,我不行。”
“可有些人會修機器,卻不會說話。”老人靠在牆上,靜靜看著她,“季延話少,但看得明白。你話更少,做的事卻不少。”
白幽沒接話。她收拾著藥瓶,蓋上藥箱又打開,仿佛在找什麼。
這時阿澈動了動,坐起身。他抱著木牌,光腳走到兩人中間。
“白幽姐。”他仰頭看她,“你剛才笑了。”
白幽的手停住了。
“沒有。”她說。
“有。”阿澈用力點頭,“嘴角翹了一下。”
她看了他一眼,沒反駁。喉頭動了動,最後隻說了一句:“小孩子看錯了。”
“我沒看錯。”阿澈認真地說,“你笑起來好看,比不笑的時候好看。”
白幽轉過身,把藥箱放回架子。陽光斜照進來,落在她馬尾上,發繩閃了一下光。她伸手摸了摸弓柄,卻沒有握緊。
老板閉著眼笑了:“聽見沒?連孩子都看出來了。”
“閉嘴。”她說,聲音依舊冷,語氣卻軟了幾分。
外麵傳來斷斷續續的敲打聲,有人正在焊接西區的管道支架。屋內一時無人說話。
阿澈蹲在老板身邊,盯著那圈繃帶。“疼嗎?”他小聲問。
“還好。”老板睜開眼,“習慣了。以前在基地巡邏,摔斷骨頭都沒人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走?”阿澈抬頭,“外麵那麼危險。”
“走了誰修東西?”老板拍了拍他的頭,“你季延哥天天修水管調電壓,我不看著,零件都被搬空了。”
“我也想幫忙。”阿澈抱緊木牌,“等我長大了,我要修最大的機器。”
“行啊。”老板笑出聲,“到時候叫我,我給你遞扳手。”
白幽站在角落聽著。她解開右手的布條,看了看虎口的傷——已經結痂,有點癢。她換上一圈乾淨的布,動作比平時慢了些。
“這手也該好好包。”老板說,“射箭的人最怕傷手指。”
“沒事。”她說,“明天就能拆。”
“你對自己狠。”老板搖頭,“對彆人倒挺細心。”
她不理會,走到帳篷邊檢查阿澈的床鋪。被子歪了,她拉正,又把枕頭擺好。
“白幽姐。”阿澈忽然抱住她的腿,“你會一直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