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的手仍搭在木牌上,呼吸比先前平穩了些。白幽站在門口,鬥篷搭在臂彎裡,既未披上,也未收起。季延合上工具包,鎖扣發出“哢”的一聲輕響。
他抬頭望了眼牆上的舊掛鐘,指針剛過淩晨四點。修理場外一片寂靜,唯有風掠過鐵皮屋頂的沙沙聲。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老趙。”季延轉身走向後方隔間,敲了兩下門。
門開了,老修理場老板披著一件舊棉襖走出來,肩頭繃帶邊緣已有些發黑。他沒問緣由,隻是點頭,仿佛早已預料今夜不會太平。
“我要把灰燼的事說出去。”季延開口,“不講全部,但得讓他們明白——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老趙沉默片刻,呼出一口白氣:“人最怕看不見的東西。你說得太玄,他們隻會躲進屋,關燈關門。”
“所以我隻講結果。”季延從包裡取出那個裝過灰燼的空管,金屬外殼上已有幾道劃痕。“你看這個。昨天還好好的,現在表麵已經開始腐蝕。再拖七天,基地裡的電線都會變成這樣。”
老趙接過管子,翻來覆去看了許久,眉頭越皺越緊。
“你是想建新站?”他問。
“舊站撐不住屏蔽層了。”季延說,“必須換個地方打地基,用廢墟裡的合金板做外殼,把主控係統埋進去。第一步先清掉西邊那塊空地,明天就開始挖。”
老趙盯著他看了很久,終於開口:“我幫你叫人。”
天還未亮,修理場前的空地上已聚了不少人。有人提著燈,有人抱著毯子,還有幾個孩子被大人牽著手帶來。沒人說話,全都望著臨時搭起的木台。
季延走上台時,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沒穿外套,工裝袖卷至手肘,腕表裸露在外,表盤漆黑,看不出異常。
“我知道你們最近睡不好。”他說,“燈閃、機器自行啟動、半夜聽見電流聲。這不是壞了,是信號被入侵了。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七天之內,整個基地的電都會被吸光。”
人群開始騷動。
一個穿灰夾克的男人喊道:“那你讓我們怎麼辦?拆電線嗎?黑著過日子?”
“不是拆。”季延舉起手中的空管,“是要重建。我們要建一座新的能源站,埋在地下,外殼加厚,所有線路獨立隔離。第一批電隻供照明和警報,不連外部網絡。”
“拿什麼建?”另一個女人問,“我們連鏟子都不夠!”
“材料從廢墟來。”季延指向遠處倒塌的廠房,“鐵架、鋼板、電纜槽,能用的全拉回來。運輸車我已經改裝好了,今天就能跑三趟。”
“誰乾?”有人冷笑,“就你和這幾個小孩?”
這時老趙走上台,站到季延身旁。他個子不高,背也有點駝,聲音卻沉穩有力:“我帶過三十個徒弟,沒有一個怕累的。要乾,就現在。我第一個報名。”
底下安靜了幾秒。
接著,一個壯漢往前邁了一步:“算我一個。”
一名婦女牽著孩子走出人群:“我能搬東西。”
越來越多的人靠上前。季延不再多言,而是拿出一張紙貼在木板上,畫出三個框。
“工務組負責挖地基、搭架子;運輸隊來回運材料;安全哨輪流值班。每組選兩人當代表,每天下午五點開會商議。”
一個小女孩舉手:“我可以記名字!”
阿澈立刻跟著舉手:“我能遞工具!”
眾人輕笑一聲,氣氛鬆了些。
季延點頭:“好。第一個任務——清理西區空地,上午八點開工。現在回去拿工具,早點乾活,早點通電。”
散場時,白幽走到季延身邊,壓低聲音:“萬一那東西趁我們動工時侵入電網呢?”
“所以主線路都斷開了。”季延說,“施工期間隻用備用電池供電,每半小時手動重啟一次,防止信號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