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裡,那因契約鬆動而帶來的短暫輕鬆感,如同陽光下的露珠,迅速蒸發,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粘稠的憂慮。空氣中殘留著一絲焦臭的黑煙味,那是怨念被灼燒淨化的痕跡,但也像是一種警告,宣告著平衡已被打破。
淩紅雲依舊抱著秦越,指尖無意識地在他光滑的皮毛上流連。懷中的溫暖驅散了地府的陰寒,卻驅不散心頭逐漸凝聚的陰雲。她能感覺到,手腕上那兩道紅繩印記雖然邪力減弱,但與遙遠之處某個邪惡核心的聯係並未徹底斷絕,反而像被驚動的毒蛇,散發出更加危險的氣息。
“契約鬆動,陸安必定有所察覺。”淩紅雲低聲開口,打破了沉寂。她的聲音在地下室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凝重。“他不會坐視祭品脫離掌控,更不會允許我們繼續削弱大陣。我們得主動做點什麼。否則等他緩過神來,要麼加固防禦,要麼……就會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一樣,發動最瘋狂的反撲。到時候我們再想進一步的動作就更難了……”
秦越在她懷裡動了動,熔金的豎瞳在昏暗中閃爍著冷冽的光。他抬起頭,目光似乎能穿透厚厚的水泥天花板,望向那片被邪陣籠罩的區域。“外圍陣眼,十二之數。”一道冰冷的意念傳入淩紅雲腦海,帶著精準的計算和一絲不屑,“已毀其一,餘下十一。三天之內,可儘數拔除。陣眼核心皆係於護心鱗分身,破陣,吞噬,可斷其枝蔓,亦能補益吾身。”
“三天?十二個節點?雖然之前已經摧毀了一個,但是十一個也不是個容易的事情……”淩紅雲心中一驚,這意味著秦越需要極高頻率地出擊,每次都要麵對護心鱗分身和可能的陷阱,“你的傷……能撐得住嗎?會不會太冒險了?”她忍不住收緊手臂,語氣裡充滿了擔憂,指尖輕輕拂過他背脊的毛發,仿佛想確認他的狀態。
秦越感受到她的不安,尾巴輕輕的卷了卷淩紅雲的手腕,算是安撫。“無礙。吞噬分身能量,亦可助吾恢複。此處尚算隱蔽,短時間內應無虞,你守好此地,穩固魂契便是。”他的意念帶著一貫的自信,但這次,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她關心的受用。他甚至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腕,那動作短暫卻親昵。
“我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是……”淩紅雲望著他,眼中滿是掙紮。理性上她知道秦越的計劃是最有效的,但情感上,她無法不擔心他的安危。
“沒有可是。”他的意念變得強硬起來,“拖延越久,變數越大。陸安非庸手,一旦讓他緩過氣,布置更嚴密的防禦,或乾脆孤注一擲的發動進攻,再想破局便難如登天。”他從她懷中輕盈躍下,落地無聲,回頭看了她一眼,熔金的豎瞳在黑暗中如同兩盞幽冷的燈,“相信吾。”
短短三個字,卻帶著千鈞分量。淩紅雲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裡麵的深邃與平靜奇異地撫平了她內心的焦躁。並也知道這是當前最優的安排。她實力有限,跟隨出擊反而可能成為拖累。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憂慮,鄭重點頭:“好。但你答應我,一旦感覺不對,立刻退回,絕不逞強。我……在這裡等你……”她的聲音到最後,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音。
秦越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最終化作一道簡短的意念:“嗯。”
下一刻,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通往地麵的狹窄通道口。地下室裡頓時空了一塊,那令人安心的溫暖和強大的守護感也隨之離去,隻剩下陰冷和愈發沉重的寂靜。
淩紅雲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被帶走了一部分支撐。她強迫自己收回心神,轉向王晚和趙崢,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充滿力量:“我們需要抓緊時間鞏固剛才的成果。你們繼續嘗試溝通,儘可能安撫趙婉儀的怨念,同時也要守住自己的心神。”
王晚和趙崢點了點頭,再次握緊了彼此的手,閉上眼睛,嘗試著繼續那艱難的靈魂對話。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淩紅雲守在地下室入口附近,全身戒備,通命符袋被她緊緊攥在手中。她無法像秦越那樣感知遠處陣法的具體波動,但通過共生符那微妙的聯係,她能隱約感覺到秦越的方位和大致狀態——時而如離弦之箭般迅捷,時而如磐石般穩固凝聚力量,偶爾會傳來一陣短暫的、強烈的能量衝擊感,那是他成功吞噬分身時的跡象。
第一天,當秦越的身影再次悄然出現在地下室入口時,已是入夜。他步履依舊優雅從容,但淩紅雲敏銳地察覺到他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餘波,以及那雙熔金豎瞳中一閃而過的疲憊。他成功突破了四個外圍的陣眼。
“還好嗎?”淩紅雲立刻迎上前,顧不上其他,伸手想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秦越微微側頭,避開她過於急切的手,意念傳來:“無事。”但他並沒有完全躲開,任由她的指尖拂過他的背脊,感受那皮毛下蘊藏的、比出發前更雄厚幾分的妖力。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淩紅雲鬆了口氣,連忙拿出自己省下的清水,倒在乾淨的布巾上,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爪子上沾染的些許塵土和難以察覺的邪氣殘留。“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她的動作輕柔,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心疼。
秦越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走到角落,蜷縮起來開始調息。但在淩紅雲看不到的角度,他那總是冷漠抿著的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這女人的囉嗦和過度保護,有時也並非全然令人厭煩。
第二天,秦越再次拿下了四個陣眼。地下室的物資有限,淩紅雲將自己的那份清水和乾糧大部分都留給了他,雖然知道秦越可能根本看不上這些凡俗之物,但她總覺得這樣做能讓自己安心一點。晚上,秦越回來時,前爪的毛發上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綠色汙跡,散發著淡淡的邪氣。淩紅雲心中一緊,立刻上前檢查。
“彆動。”她按住想躲開的黑貓,小心翼翼地用沾濕的布巾擦拭那處汙跡,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這是什麼?你受傷了?”
秦越有些不耐地甩了甩尾巴,意念傳來:“陣眼殘留的汙穢而已,並未沾身。”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掙脫,任由她仔細地擦拭乾淨,熔金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暖意。
“下次更要小心。”淩紅雲鬆了口氣,卻仍不放心地叮囑。
“囉嗦。”秦越彆過頭,意念冷淡,卻悄悄將身體往她手邊靠了靠。
第三天,最後的三個節點。氣氛變得更加緊張。秦越在天色未明時便悄然離去。淩紅雲心中的不安感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她知道,這是最關鍵的一天,陸安絕不會坐視外圍陣法被連根拔起。
與此同時,王家老宅深處,密室內邪氣洶湧。陸安道士麵容扭曲,眼中布滿了瘋狂的血絲。他麵前那枚護心鱗分身劇烈震顫,表麵光華黯淡,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連續十一個分陣節點被毀,幾乎掏空了大陣過半的根基,反噬之力讓他氣血翻騰,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那兩個“祭品”身上的詛咒束縛正在加速瓦解!
“不——!!”他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我的陣法!我的長生基業!!”血婚儀式的吉時近在眼前,祭品卻即將脫控,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癲狂之中,他做出了最後的抉擇。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本命精元的心頭精血噴在護心鱗分身之上,同時雙手瘋狂結印,腳下浮現出一個以自身壽元為代價的血色邪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