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的崩塌聲被厚重的土層吸收、減弱,但那股衝天而起的狂暴妖力,卻如同在寂靜的深潭中投入巨石,激起的漣漪無可阻擋地擴散開來。
墨辰已無暇顧及這些。
他化作的黑色閃電——一道凝聚了千年修為、燃燒著本源妖力與無儘焦灼的幽暗流光,以近乎撕裂空間的速度,在江市錯綜複雜的地下管網中瘋狂穿行。混凝土管壁在他掠過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附著其上的苔蘚與汙垢瞬間焦黑、剝落。阻礙在前方的廢棄雜物、鏽蝕鐵柵,皆在那裹挾著毀滅氣息的妖力衝擊下化為齏粉。
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不斷重複、血淋淋的畫麵——蘇桃被那些汙穢之物包圍,守護契約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碎裂!她的恐懼,她的絕望,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紮進他的心臟,痛得他幾乎要失去理智。
“快!再快一點!”他在心中無聲地咆哮,妖瞳在極速飛掠帶來的氣流中灼灼燃燒,裡麵是毀天滅地的瘋狂與不顧一切的決絕。每一次妖力的爆發性推進,都牽扯著體內尚未完全愈合的舊傷,帶來針紮般的劇痛,但他渾然不覺。與蘇桃可能遭遇的危險相比,這點痛苦微不足道。
死胡同內。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哢嚓——”
一聲清晰的、如同琉璃破碎的脆響,擊碎了蘇桃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胸口那黯淡的黑色光暈,在承受了不知第幾十次瘋狂的撞擊後,終於達到了極限。蛛網般的裂痕瞬間遍布整個光罩,隨即在一陣劇烈的閃爍後,轟然崩解,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消散在渾濁的空氣中。
最後的屏障,消失了。
失去了阻礙的瘴氣精們發出更加興奮、尖銳的嘶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擁而上!濃鬱的、帶著腐蝕性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將蘇桃淹沒。
“啊!”她短促地驚叫一聲,下意識地用雙臂護住頭臉,手中那可憐的小刀早已不知被撞飛到了哪個角落。冰冷的、粘稠的觸感隔著衣物貼上她的皮膚,帶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戰栗。刺鼻的腐敗氣味幾乎讓她窒息。那些扭曲的暗影纏繞上來,試圖將她拖倒,猩紅的眼睛裡隻有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沒了她的口鼻。她徒勞地掙紮著,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指甲因為用力抵著牆麵而翻折,滲出細小的血珠。視線被翻湧的黑色霧氣模糊,意識也開始因為恐懼和缺氧而變得恍惚。
地麵上,不同的方位。
岑鳴禮的眉頭越皺越緊。定坤盤上傳來的靈力波動顯示,觸發警戒符的目標依舊停留在原地,並未移動。但為何……空氣中開始彌漫開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不安的……妖氣震蕩的餘波?而且這方向……
他猛地抬頭,望向不遠處那條死胡同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疑。難道……目標是同一個人?那個觸發警戒符的生人,正被他的追蹤目標襲擊?
這個推測讓他本就冷峻的臉色更加冰寒。他不再保留速度,深藍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在廢墟間閃爍,每一次閃現都跨越數十米的距離,帶著凜冽的破空聲,直撲目標點。空氣中的水汽似乎都在他周身凝聚,泛起點點冰晶的微光。
另一邊,寒牙臉上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震驚與凝重的嚴肅。
“這股妖力……瘋了不成?!”他感受著那毫不掩飾、如同烽火狼煙般衝天而起,卻又因為地底穿行而顯得有些沉悶扭曲的狂暴妖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為了一個人類,竟然不惜燃燒本源,徹底暴露自己?!”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妖力的目標明確無比,正是他也在趕往的那個方向——岑鳴禮的警戒符被觸發的地點!
“糟了!”寒牙暗罵一聲,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急迫。若是讓那條瘋蛇先趕到,天知道盛怒之下他會做出什麼?
他周身冰藍色的妖力光華大盛,速度再次飆升,所過之處,空氣中的水分被瞬間凍結,留下一條細微的、閃爍著冰晶的軌跡。必須阻止最壞的情況發生!
地下。
“轟——!”
一聲巨響,伴隨著漫天飛揚的塵土和碎石,江市某條偏僻街道的邊緣,一個廢棄已久的地下通風口猛地炸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裹挾著令人窒息的暴戾妖氣與漫天煙塵,悍然衝破地表,降臨在暮色籠罩的廢墟之上!
正是墨辰!
他懸浮在離地數米的低空,長發無風狂舞,玄色衣袍上沾染著地下世界的汙穢與塵土,卻絲毫掩蓋不住他周身那沸騰的、如同黑色火焰般燃燒的妖力。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暗色的血跡,強行衝破層層阻礙和極速燃燒本源帶來的反噬正在瘋狂侵蝕他的身體。但那雙熔金的豎瞳,卻亮得駭人,裡麵翻滾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與焦灼。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雷達,瞬間就穿透了數百米的距離,死死鎖定了那條死胡同的方向!
他“看”到了——守護屏障徹底破碎!他“感受”到了——蘇桃的氣息正在被那些汙穢的惡意淹沒,變得微弱!
“吼——!”
一聲非人的、充滿了痛苦與暴怒的咆哮從墨辰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震蕩著周圍的空氣!他甚至沒有理會自己糟糕的狀態,也沒有去管那兩道已經近在咫尺的強大氣息,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耀眼、也更加不穩定的黑色閃電,帶著一往無前、同歸於儘般的氣勢,撕裂暮色,朝著那條死胡同,發起了最後的、不計代價的衝刺!
速度太快,以至於他掠過的地方,空氣發出尖銳的音爆,地麵上的碎石瓦礫被狂暴的氣流卷起,四散飛濺!沿途幾株在南方冬日裡依舊保持墨綠的榕樹,枝葉如同被無形巨手碾壓,瞬間枯萎、焦黑!
燃燒本源,透支生命,他隻為了搶在那最終悲劇發生前,抵達她的身邊。
這一刻,什麼天界守界使,什麼妖界塵緝衛,什麼百年刑罰,千世輪回……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個即將被黑暗吞噬的女孩,和他不惜一切也要守護她的,瘋狂燃燒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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