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不告而彆,已三月有餘。
南方的初夏,空氣裡早早浸透了黏膩的濕熱,蟬鳴尚未達到鼎沸,但午後的陽光已帶上幾分狠辣的意味,明晃晃地炙烤著江市的水泥森林。然而,這日益攀升的溫度,卻似乎唯獨繞開了幸福裡小區3棟501室。
這裡,隻剩下一種沁入骨髓的、恒久的冷寂。
淩紅雲推開房門,熟悉的靜默便撲麵而來,沉重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屋內陳設依舊,沙發上還殘留著幾根不屬於她的、烏黑油亮的貓毛,窗台邊那個被某隻挑剔的黑貓霸占過無數個午後的軟墊依舊擺在那裡,一切都維持著他離開時的模樣,仿佛下一秒,那個慵懶的身影就會從某個角落踱步而出,用那雙熔金般的豎瞳淡淡瞥她一眼。
可她知道,不會了。
三個月前,那個看似尋常的夜晚,她隻是去月老殿交了個日常任務的報告。回來時,屋內便已空蕩。沒有留言,沒有痕跡,甚至連一絲屬於他的氣息都在極短的時間內消散得一乾二淨。更讓她恐慌的是,一直以來如同心跳般存在於她感知深處的共生符聯係,也變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時斷時續,若非她凝神細察,幾乎難以捕捉。
他走了。走得乾脆利落,仿佛從未出現過。
最初的那段日子,淩紅雲幾乎瘋了一般。她動用了一切能想到的方法,通命符的追蹤術施展到靈力枯竭,月老令的查詢功能用到幾乎過熱,甚至抱著渺茫的希望跑遍了江市所有他可能逗留的角落——他們初遇的公園,一起探查過的老城區,甚至他偶爾會駐足凝視的某段江岸。一無所獲。
他就像一滴水,蒸騰在了江市初夏悶熱的空氣裡。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將她淹沒。她不清楚秦越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絕非普通貓妖。也正因如此,他的離去才更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日夜啃噬著她的心。是妖界出了變故?是他厭倦了這種陪伴?還是……她終究成了他的拖累?
心口處,那微弱卻頑固的共生符感應輕輕跳動了一下,帶著一絲熟悉的、屬於他的冰涼氣息。淩紅雲下意識地抬手按住胸口,指尖微微顫抖。這曾是連接他們生命的紐帶,是她在那場慘烈戰鬥後,拚死為他爭取生機的不悔抉擇。可如今,這微弱的感應,卻更像是一道無形的鎖鏈。
一道……可能在未來某一天,害死他的鎖鏈。
她想起“血婚之契”任務中,他為了護她,強行化形,吐血重傷的模樣;想起更早之前,麵對欲望妖時,他力量未複卻依舊擋在她身前的背影。他的敵人是誰?他的世界有多危險?她一無所知。而她月老殿紅娘的身份,除了成為他的弱點,還能是什麼?
一個決絕的念頭,在這三個月死寂的等待與反複的煎熬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紮根,然後瘋狂蔓延——必須找到方法,徹底斬斷這聯係。
不是賭氣,不是怨恨,而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償還他、保護他的方式。還他自由,也斬斷自己這份日益深沉、卻可能害人害己的依賴與……愛戀。
“咚咚咚——”
略顯輕快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死寂。淩紅雲渙散的眼神緩緩聚焦,深吸一口氣,將眼底翻湧的酸澀逼了回去,臉上重新掛上這三個月來習以為常的、近乎麻木的平靜。
她走過去打開門。
門口站著她的鄰居——寒牙。那頭標誌性的白發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依舊醒目,他穿著一件印著不知名潮牌的黑色t恤,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陽光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容,手裡提著一袋還冒著熱氣的水果煎餅。
“淩小姐,晚上好!剛下班?我看你燈亮了。”寒牙晃了晃手裡的紙袋,語氣熟稔,“路過樓下那家新開的甜品店,買多了,幫忙消滅點?據說味道不錯。”
這三個月來,這樣的“偶遇”和“投喂”頻率不低。從最初的客氣,到後來麻木的接受,淩紅雲已經習慣了這位過分熱情的白發鄰居的存在。他是妖族,岑鳴禮那樣的存在都不排斥和他合作,那麼應該就是個好妖,自己也不糾結於和妖能不能成為朋友這樣的事。
她側身讓他進來:“謝謝,又麻煩你了。”
“遠親不如近鄰嘛,客氣啥。”寒牙輕車熟路地走進客廳,將煎餅放在餐桌上,目光狀似隨意地掃過空蕩的沙發和窗台,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凝重,但很快又被笑意掩蓋。“今天任務順利?我看你氣色好像比前幾天好點了。”
“還好,都是些老任務。”淩紅雲敷衍地應著,走到廚房給他倒水。她能感覺到寒牙探究的視線偶爾會落在自己身上,但她懶得去分辨那目光裡的含義。
這是他每隔幾天例行公事般的檢查,源自那位離去尊上的指令——確保她的安全,並密切關注她的狀態。
淩紅雲……表麵看似平靜,深處卻湧動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近乎決絕的死寂感,仿佛在醞釀著什麼。她整個人就像一根繃得太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淩小姐,”寒牙喝了一口水,語氣試圖輕鬆,“江市夏天悶得很,要不要周末一起出去逛逛?我知道幾個不錯的冷氣很足的商場,或者去郊區避避暑?”
淩紅雲搖了搖頭,聲音沒有什麼起伏:“不用了,我接了新的小任務,比較繁瑣,可能沒時間。”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那些溫暖的光點卻無法在她眼中留下任何倒影。“而且我想……靜一靜。”
寒牙看著她單薄而挺直的背影,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不能多說,不能暴露尊上的身份和命令,隻能以這種笨拙的方式守在一旁。他知道她在思念,在痛苦,但他更擔心的是她眼中那種越來越清晰的、類似於“安排後事”般的沉寂。
又閒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寒牙識趣地起身告辭。
房門輕輕合上,再次將淩紅雲隔絕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靜裡。
她走到沙發邊,緩緩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拂過那些柔軟的黑色貓毛。
窗外,江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喧囂與生機。而501室內,隻有一盞孤燈,映照著一個被思念與決絕吞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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