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課的每一分鐘都變成了一種煎熬。林晚照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視線死死盯著攤開的課本，卻連一個字母都看不進去。額角殘留的刺痛感，掌心那瓶涼透了的紅棗枸杞茶傳來的冰冷，以及身旁那道如有實質的、帶著寒意的目光，共同織成了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困在難堪與懊悔的泥沼裡。
她竟然……對沈倦說了那樣的話，還用那麼大的動作揮開了他的手。
當時被劇烈的生理不適和係統警告的恐慌攫住，情緒失控如同決堤的洪水。現在洪水退去，留下的是滿地狼藉的尷尬和一絲絲後知後覺的抽痛。她能清晰地回憶起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錯愕，以及之後迅速凍結成的、比往日更甚的疏離與沉默。
裂痕，是她親手劃下的。
【係統狀態：穩定性恢複中……精神力過載反噬緩解。‘隱匿符文殘片）’進入充能狀態，剩餘時間：23小時58分……警告：請宿主嚴格遵守操作規範，避免再次引發規則衝突。】
係統的提示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虛弱，更像是在她混亂的心緒上又添了一把鹽。她終於為自己的冒進和……那份隱秘的、想要在他麵前證明點什麼的心思，付出了代價。
下課鈴聲響起，她幾乎是立刻站起身，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氛圍。
“林晚照。”
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不高，卻像帶著某種定身的魔力，讓她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周圍的同學好奇地投來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顯然還沒從課間那場衝突中回過味來。
她僵硬地轉過身，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目光落在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上。
沈倦站在座位旁，沒有靠近，隻是將一本厚厚的、封麵是深藍色的筆記本遞了過來。他的手指修長乾淨，握著筆記本的邊緣，指節微微泛白。
“這裡麵，”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平鋪直敘，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有拓撲學和泛函分析在競賽層麵的一些基礎銜接筆記，還有幾道類似的例題解析。”
林晚照愣住了，抬起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那裡沒有預料中的責怪或冰冷，隻有一片沉靜的、近乎淡漠的深邃。他……不是來質問或者劃清界限的？甚至在剛才那樣不愉快的衝突之後，他還願意……分享他的筆記？
一種混合著巨大愧疚和莫名委屈的情緒，猛地衝上她的眼眶，讓她鼻尖發酸。
見她沒有反應，沈倦微微蹙眉，將筆記本又往前遞了遞，語氣依舊平淡：“你卡住的那類題，關鍵不在技巧，在基礎概念的融會貫通。”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打開了某個關竅。是啊，係統之前就提示過她認知瓶頸在於基礎，沈倦早晨也引導她回歸定義。是她自己急功近利，試圖用“權限”走捷徑，才導致了剛才的慘烈後果。
她顫抖著伸出手，接過那本沉甸甸的筆記本。封麵上還殘留著他指尖微涼的溫度。
“謝謝……”這兩個字輕得像歎息，帶著濃重的鼻音。
沈倦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極快地從她泛紅的眼圈掃過，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拿起自己的書包，離開了教室。背影依舊挺拔孤直，卻仿佛籠上了一層讓她無法觸及的薄霧。
他生氣了。或者說，是失望了。
這個認知讓林晚照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悶得發疼。
……
回到家，奶奶已經準備好了晚飯。清炒時蔬，紅燒排骨，還有一小碟醃漬的脆爽黃瓜，都是她喜歡的家常味道。飯桌上，媽媽絮叨著單位裡新來的實習生鬨的笑話，爸爸偶爾插幾句關於新聞的評論，奶奶則慢悠悠地給她夾菜，念叨著“學習費腦子，多吃點”。
熟悉的溫馨氛圍像溫暖的泉水，緩緩包裹住她緊繃的神經和冰冷的指尖。她埋頭吃飯，努力將喉嚨裡的哽咽和眼眶的濕意一起吞咽下去。這就是她要守護的平凡幸福，是她所有掙紮和努力的意義所在。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被一時的挫折和情緒打敗。
“晚照啊，是不是學習太累了？臉色怎麼這麼白？”奶奶放下筷子，布滿皺紋的手關切地覆上她的額頭，乾燥溫暖的觸感讓她幾乎落淚。
“沒事，奶奶，可能就是有點著涼。”她擠出一個笑容，反過來給奶奶夾了塊軟爛的排骨，“您多吃點。”
她必須振作起來。
回到房間，鎖上門，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雜念強行壓下。首先，是處理係統的後遺症。她調出係統商城，目光落在【精力恢複藥劑小）】上。
“使用【精力恢複藥劑小）】。”
【指令確認。服用精力恢複藥劑小），精神力恢複速度提升50，持續時間：1小時。】
一股清涼的氣息仿佛自頭頂灌入，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腦仁深處那隱隱的刺痛和沉重的疲憊感頓時減輕了大半。她長長舒了口氣，感覺混沌的思維都清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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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鄭重地打開了沈倦給的那本深藍色筆記本。
工整、清晰、力透紙背的字跡映入眼簾。不僅僅是公式和定理的羅列，更多的是對知識脈絡的梳理，對不同概念之間內在聯係的深刻剖析，以及如何將高等數學的思想降維應用到中學競賽題目的精妙注解。每一道例題的解析旁邊，還有他用紅筆寫下的批注，點出易錯點和思維的關鍵轉折處。
這不僅僅是一本筆記，更像是一份傾注了心血的指導手冊。
看著這些字跡，她仿佛能看到他伏案書寫時的專注側臉。酸澀的暖流再次湧上心頭，這一次，卻化為了更堅定的力量。她不能辜負這份沉默的饋贈，更不能辜負自己重來一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