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玻璃窗上，傳來細微而密集的敲擊聲，由疏到密，漸漸連成一片淅淅瀝瀝的樂章。林晚照從攤開的數學試卷中抬起頭，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天空已被鉛灰色的雲層覆蓋，夏日的驟雨毫無預兆地傾瀉而下，在地麵上濺起一朵朵水花，潮濕的泥土氣息混合著書卷的墨香，悄然彌漫在空氣裡。
“下雨了。”她輕聲呢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今天出門時，窗外還是陽光明媚，誰能想到天氣變得如此之快。她沒帶傘。
坐在她對麵的沈倦，筆尖在草稿紙上劃過最後一道輔助線，也因窗外的雨聲停下了動作。他抬起眼，視線掠過窗外迷蒙的雨幕，然後落回林晚照帶著愁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沒帶傘？”他的聲音依舊清淡，聽不出什麼情緒，像是在確認一個客觀事實。
“嗯。”林晚照老實點頭，心裡有點窘。在他麵前，她總覺得自己有些笨拙，無論是解題，還是生活細節。
沈倦沒再說什麼，隻是低頭，繼續將剛才那道題的完整步驟清晰地寫在一旁。他的手指修長，握筆的姿態穩定而好看。林晚照看著他的手，又看看窗外絲毫沒有停歇意思的大雨，心裡開始盤算是要等雨小點，還是乾脆冒雨衝回去。
時間在雨聲和沙沙的寫字聲中悄然流逝。圖書館裡的人漸漸少了，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當沈倦放下筆，將寫滿詳解的草稿紙推到她麵前時，窗外的雨勢依然猛烈。
“走吧。”他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書本。
林晚照愣了一下：“啊？可是雨還很大……”
沈倦已經利落地將東西收進背包，然後從側邊的袋子裡，抽出了一把黑色的折疊傘。他看向她，語氣平靜無波：“我帶了。送你到公交站。”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不疼，卻漾開一圈圈微瀾。林晚照看著那把普通的黑傘，又看看沈倦那張沒什麼表情卻異常好看的臉，一種混合著驚訝、感激和一絲隱秘歡喜的情緒悄然滋生。她努力壓下嘴角想要上揚的弧度，也趕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那……謝謝。”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圖書館，撲麵而來的是帶著涼意的水汽。沈倦在門口撐開了傘，黑色的傘麵在雨幕中撐開一小片乾燥的天地。他側頭看她一眼，示意她過來。
林晚照稍顯遲疑地走到傘下，瞬間被一種清冽乾淨的氣息包圍，像是雨水的清新，又夾雜著他身上特有的、類似薄荷混合著陽光曬過書本的味道。空間頓時變得逼仄起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臂偶爾擦過她校服袖口的細微觸感，能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靠過來點。”沈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比雨聲更清晰地落入耳中。
林晚照耳根微熱，依言往他那邊挪了一小步。肩膀幾乎要碰到他的手臂，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微弱熱度。傘不大，他不動聲色地將傘麵向她這邊傾斜了一個角度。
雨水順著傘沿滑落，形成一道透明的水簾，將他們與外麵的世界短暫隔開。腳步聲踩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聲響。這段從圖書館到公交站不算長的路，此刻在林晚照感覺中，仿佛被無限拉長。她心跳有些快，手心也微微出汗，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剛才他講解數學題時專注的側臉，一會兒是此刻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叮——任務“與沈倦在圖書館共同學習1小時”已完成。任務評價：優秀。獎勵：積分+50，“瞬時記憶強化”一次性技能，效果持續30分鐘）。】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林晚照這才從旖旎的思緒中驚醒幾分。對，還有係統任務，還有逆襲的目標。她不能隻顧著沉浸在這種莫名的悸動裡。
可是……這種感覺，似乎並不壞。甚至，成了她枯燥重刷題海裡，一抹亮眼而珍貴的色彩。
為了打破這令人心慌意亂的沉默，也為了完成內心某種試探性的靠近，她深吸了一口帶著濕氣的空氣，輕聲開口，試圖讓語氣聽起來自然隨意：“沈倦，你……以後想考哪所大學？”
問題問出口，她感覺身邊的人腳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雨聲依舊，他沒有立刻回答。就在林晚照以為他不會理會這種“無聊”問題時，他低沉的聲音混在雨聲裡，緩緩響起：“還沒完全確定。”
這個答案，在前世的記憶裡是模糊的。她隻知道他最終去了頂尖的學府，光芒萬丈。但具體的過程，她這個曾經的“局外人”並不清楚。
“以你的成績，國內的頂尖大學應該都沒問題吧？”她鼓起勇氣，繼續追問，帶著一種“過來人”明知故問的試探，也帶著此刻作為一個“同行者”的好奇。
沈倦的目光望著前方的雨幕，側臉線條在氤氳的水汽中顯得有些柔和，又帶著點疏離。他沉默了幾秒，才說：“選擇很多，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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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極淡的……困擾？或者說，是一種清醒的審慎。
林晚照的心微微一動。她忽然想起，前世似乎隱約聽過關於他家境的傳聞，並非表麵那麼光鮮，似乎有些複雜的家庭因素，可能對他的選擇有所影響。難道，他現在就已經在承受這些了嗎？
“是因為……家裡的期望？”她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不敢觸及太深。雨水打濕了她靠外一側的校服袖子，帶來一絲涼意，但靠近他的這一邊，卻異常溫暖。
沈倦側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帶著關切和探尋的臉上。雨水沾濕了他額前的幾縷碎發，讓他平日裡的冷峻多了幾分不羈和易碎感。他似乎有些意外她會問到這個層麵。
“有一部分。”他回答得依舊簡潔，但並沒有否認。這已經是一種罕見的坦誠。
他重新看向前方，聲音平靜，卻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人生很多選擇，並不完全取決於個人意願。能力越強，有時意味著束縛越多，需要承擔的責任也越重。”
這話語裡的重量，讓林晚照一時無言。她看著他被雨幕模糊了些許的挺拔背影雖然並排走著，但她稍稍落後半步），心裡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有心疼，有理解，還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與他並肩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