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那句關於“特殊時期”的隱晦警告,像一片無形的陰雲,持續籠罩在林晚照心頭。連續幾天,她能清晰地通過【心靈屏障】感知到他那根弦始終繃在一種近乎極限的狀態,冰冷、沉重,偶有細微的、仿佛被什麼東西刺痛般的尖銳波動。而他本人,在學校裡則表現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疏離,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場幾乎凝成實質。即便是放學同行和圖書館的學習,他也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眉頭微蹙,眼神放空,仿佛在應對著某個遙遠卻迫在眉睫的難題。
林晚照不敢多問,隻能將所有的擔憂和無力感,都轉化為更加瘋狂的學習動力。複試日期如同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她,必須在劍落下了之前,將自己鍛造得足夠堅韌。
【主線任務“省級舞台的入場券”剩餘時間:15天。競賽專項訓練模塊中級)學習進度:81。檢測到宿主精神長期處於高壓狀態,建議適度調整,避免過度疲勞影響臨場發揮。】
係統的提示帶著理性的關切。林晚照也知道該放鬆,但每當她停下來,沈倦那緊繃的情緒感應就像背景噪音一樣提醒著她潛在的風暴,讓她無法真正安心。她像一個上了發條的陀螺,隻能在題海中拚命旋轉,才能暫時忽略心底那份日益滋長的、對於未知的恐懼和對他的心疼。
這天下午的圖書館,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著玻璃,發出細密而壓抑的聲響。林晚照正在攻克一道結合了數論和組合極值的壓軸題,思路進行到一半,卡在了一個關鍵的構造上。她習慣性地抬起頭,想向身邊的沈倦尋求一絲靈感。
卻見他並沒有在看書寫題。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睛,濕漉漉的窗外天光映照著他過於蒼白的臉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他放在桌麵上的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通過【心靈屏障】,林晚照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強烈而壓抑的煩躁感,混合著一種深沉的疲憊,正從他那邊洶湧而來,幾乎要衝破那層初級屏障的阻隔。
他看起來……很不好。
她的心猛地揪緊了。那道數學題瞬間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她張了張嘴,想叫他,想問問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家裡的事”變得非常嚴重了?
就在這時,沈倦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震動聲在安靜的圖書館裡顯得格外突兀。他猛地睜開眼,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黑眸裡,此刻竟清晰地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戾氣與冰冷。他看也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拿起手機,起身快步走向了圖書館的洗手間方向,腳步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急促。
林晚照僵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鑿了一下,又冷又疼。那個電話……又是“他們”嗎?他們到底要逼他到什麼地步?
幾分鐘後,沈倦回來了。他臉上的異樣情緒已經收斂得乾乾淨淨,恢複了慣常的冷峻,隻是那蒼白的臉色和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低氣壓,昭示著剛才那通電話絕非尋常。
他沉默地坐下,沒有解釋,也沒有看她一眼,直接拿起自己的書,目光卻似乎沒有焦點。
林晚照看著他這副樣子,所有關於難題的困惑都化為了洶湧的心疼和一股莫名的勇氣。她不能再這樣隻是被動地看著他獨自承受!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自己草稿紙的角落,飛快地寫下了一行小字:
“你還好嗎?”
然後,她將草稿紙輕輕推到了他麵前。
沈倦的目光落在那一行娟秀卻帶著一絲顫抖的字跡上,握著書頁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她。林晚照緊張地回望著他,清澈的眼睛裡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和詢問。
兩人之間隔著安靜的空氣,雨聲敲打著窗戶,像敲在彼此的心上。
沈倦看著她那雙映著自己身影、寫滿關切的眼睛,眸色深得像化不開的濃墨。他眼底似乎有某種激烈的情緒在掙紮、翻湧,最終,卻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極輕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搖了一下頭,然後伸出手指,在那行“你還好嗎?”的旁邊,用力地劃了一下,將其徹底塗黑。
這個動作,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林晚照剛剛燃起的勇氣之火上。他拒絕她的關心。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劃清了界限。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酸澀瞬間衝上她的鼻尖,眼眶不受控製地發熱。她慌忙低下頭,害怕被他看到自己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然而,就在她心灰意冷,準備收回草稿紙時,沈倦的手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的指尖停頓在那被塗黑的字跡旁,然後,用幾乎微不可查的力道,在那片黑色旁邊,輕輕地點了一下。
就一下。
很輕,很快。
像是在說:看到了,但不行。
又或者,是在那無邊的冰冷和拒絕中,泄漏出的,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微弱到極致的回應與……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