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試結束後的三天，像是被無限拉長的、充滿未知的留白。卸下了如山般沉重的備考壓力，林晚照的身體先於意識陷入了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昏睡，仿佛要將之前透支的精力儘數補回。醒來時，窗外已是天光大亮，身體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般，酸軟無力，但大腦卻有種久違的、滌蕩後的清明。
沒有立刻去查看是否有結果消息，她隻是懶懶地躺在床上，聽著窗外依稀傳來的鳥鳴和母親在廚房準備早餐的細微響動。一種混雜著極度疲憊、淡淡空虛和隱隱期待的情緒，在她心間緩緩流淌。她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已非她所能掌控。
【主線任務“省級舞台的入場券”評估完成度：100。最終結果核算中，請宿主耐心等待。階段性總結：宿主在本階段第一卷）表現卓越，成功實現從年級500名以外至衝擊省級競賽資格的巨大跨越，核心思維能力、知識體係構建、心理韌性均得到顯著提升。係統綜合評級提升至：c。獎勵結算將在最終結果公布後一並發放。】
係統的總結冷靜而客觀，像一份學業報告，肯定了她這數月來的拚儘全力。c級……她記得最初似乎是d級甚至更低。一點一滴的進步，係統都忠實地記錄著。這讓她感到一絲踏實。
母親李慧茹推門進來，看到她醒了，臉上立刻綻開溫柔的笑容：“醒了？感覺怎麼樣？餓不餓？媽熬了小米粥，一直溫著呢。”
“媽，我好餓。”林晚照撐著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依賴。
“那就快起來洗漱吃飯！”母親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沒有因為勞累而生病，才放心地催促道。
坐在餐桌前，喝著溫熱粘稠的小米粥，就著母親醃製的爽口小菜，聽著父母刻意避開考試話題，隻聊著鄰裡趣事和天氣，林晚照感覺那顆因未知結果而有些懸浮的心，慢慢落回了實處。家庭的煙火氣，是治愈一切不安的良藥。
飯後，她習慣性地想拿起書包去圖書館，手伸到一半才恍然驚覺——最重要的那場戰役已經打完了。一種巨大的、無所適從的空落感瞬間襲來。這段時間，她的生活被學習和沈倦填得滿滿當當，如今驟然抽離了最大的那塊，時間仿佛變得冗長而難以打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收拾了幾本之前沒來得及細看的課外拓展讀物，跟父母說了一聲，走出了家門。不是出於壓力，更像是一種慣性，或者說，是想去那個充滿共同回憶的地方，尋找一種熟悉的安定感。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走在去往圖書館的路上，腳步不再像備考時那樣匆忙沉重。她甚至有餘暇注意到路邊梧桐樹新發的嫩芽，在陽光下泛著透明的綠意。
推開圖書館那扇沉重的玻璃門，熟悉的、混合著書卷和舊木頭的味道撲麵而來。她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第一時間就投向了那個靠窗的、灑滿陽光的位置。
心，猛地一跳。
那個位置，有人。
而且，是他。
沈倦坐在那裡，依舊是微微低頭看書的姿勢，側臉在明媚的日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陽光將他濃密的睫毛染成淡金色，在眼瞼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陰影。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整個人沐浴在光暈裡，少了些許往日的冷冽，多了幾分乾淨的少年氣。
他好像……特意在這裡等她？還是，這隻是又一個心照不宣的巧合？
林晚照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放輕腳步，朝著那個位置走去。
似乎感應到她的靠近，沈倦從書頁中抬起頭來。目光相撞的瞬間，林晚照仿佛看到他眼底有極淡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光一閃而過，快得讓她幾乎以為是陽光造成的錯覺。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對麵的空位。
林晚照在他對麵輕輕坐下，將帶來的書放在桌上。兩人之間隔著一張寬大的木桌，陽光在桌麵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氣中漂浮著微小的塵埃。
“感覺怎麼樣？”他合上手中的書——那是一本英文原版的《概念物理》，遠超高中範疇——聲音不高，帶著他特有的磁性，在這安靜的角落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問的是她的狀態，而非考試結果。
林晚照心裡微微一暖，老實回答：“睡了一整天，好像活過來了。就是……突然沒事做，有點不習慣。”
沈倦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極淺，卻瞬間柔和了他周身的氣息。“正常。高強度目標後的戒斷反應。”
他的比喻總是這麼精準。林晚照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呢？你也會有這種時候嗎？”
問出口她才覺得有些冒失。他那樣的人，仿佛永遠目標明確，冷靜自持。
沈倦看著她，目光深邃，沒有立刻回答。陽光在他漆黑的眸子裡跳躍，像是藏著許多未說的話。過了幾秒，他才淡淡開口：“偶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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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兩個字，卻仿佛在他與她之間，又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更親近的橋梁。他並非遙不可及的神明，他也有屬於凡人的片刻。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交談。他重新翻開他的《概念物理》，她則攤開自己帶來的文學隨筆。沒有共同的學習任務，沒有亟待解決的難題，隻是這樣安靜地共處一室，各自沉浸在自己的閱讀世界裡。
陽光溫暖地灑在身上，偶爾能聽到他極輕的翻書聲，和自己規律的呼吸。林晚照發現，自己那顆因未知而有些浮躁的心，在這種靜謐而熟悉的陪伴下，竟然奇異地徹底平靜了下來。
她不再去焦慮地設想結果，不再去反複複盤考場上的細節。隻是享受著這難得的、戰火平息後的寧靜時光，感受著陽光的溫度，書頁的墨香，以及……他在身邊的存在感。
這感覺，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林晚照看得有些倦了，抬起頭，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對麵沈倦的手上。他正用一支黑色的鋼筆，在書的扉頁上寫著什麼，手指修長有力，握筆的姿態穩定好看。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寫字的動作微微一頓，卻沒有抬頭。
林晚照連忙移開視線，假裝看向窗外，臉頰卻有些微微發燙。
這時，她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班級群裡彈出的公告通知。
“重要通知：本學期期中考試時間定於下周四周五舉行，請同學們合理安排複習時間……”
期中考試？
林晚照愣了一下。這段時間完全沉浸在競賽的世界裡，幾乎忘記了還有常規的學業需要進行。這則通知像是一根細繩，將她從這片靜謐的、脫離常規的暖陽中，輕輕拉回了現實的地麵。
競賽的結果尚未可知，而身為學生的日常挑戰，卻已悄然臨近。
她抬起頭，恰好對上沈倦看過來的目光。他顯然也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光，或者，他根本早就知道了。
“忘了？”他眉梢微挑，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林晚照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光顧著競賽了……”
“基礎不能丟。”他言簡意賅地提醒，隨即目光重新落回書本，仿佛隻是隨口一提，“時間還來得及。”
陽光依舊暖暖地照著，圖書館裡依舊安靜。但林晚照知道，短暫的休憩結束了。無論競賽那扇門後是晴空萬裡還是陰雲密布，她都必須要轉過身，先麵對眼前這條必須走過的、名為“常規”的路徑。
而這條路上，他是否還會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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