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的邀請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林晚照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科研實踐,京大課題組,拓撲光子學——每一個詞都散發著令人心馳神往的學術光芒,那是通往真正科學研究殿堂的捷徑。然而,國家級競賽選拔近在咫尺,這是她憑借無數汗水一步步攀登至今的目標,是兌現對王老師、對家人、對自己承諾的關鍵一戰。
時間衝突,必須抉擇。
那一晚,林晚照房間的燈亮到很晚。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埋頭刷題,而是坐在書桌前,麵前攤開著一張白紙,左邊寫著“競賽”,右邊寫著“科研”。她冷靜地羅列著利弊:競賽路徑清晰,目標明確,是現階段證明自己、爭取更好平台的最直接方式;科研機會難得,能提前接觸前沿,但對眼前競賽幫助有限,甚至可能分散精力。
腦海裡閃過沈倦在ipho金牌合影中沉靜的側臉,閃過他在u盤裡留下的那些深邃洞察,閃過他沙啞的“飛吧”。他走的是更純粹、更極致的學術道路,而她呢?她的路在哪裡?
“宿主麵臨重大路徑抉擇。係統分析:兩個選項均符合長期成長利益。建議基於當前核心任務優先級及內心真實驅動做出選擇。提示:國家級競賽作為階段性目標的完成度,將影響係統下一階段權限開放。”係統的聲音冷靜地提供著數據支持,但將最終決定權交還給了她。
內心真實驅動……林晚照閉上眼,問自己:你真正渴望的是什麼?是那塊獎牌帶來的即時認可,還是真正觸摸物理世界奧秘時那種戰栗的快樂?是沿著彆人走過的路追趕,還是勇敢地探索屬於自己的可能?
她想起了在京市論壇上,與陳梓萱討論超導量子比特時的興奮,想起自己提出“uttingeriid”觀點時那種豁然開朗的成就感。那不僅僅是解題,那是創造,是理解,是真正與物理這門語言進行對話。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科研”二字上,指尖微微發燙。但旋即,她又看向“競賽”。那裡有王老師殷切的目光,有父母默默的支持,有蘇小小、趙蔓、吳浩這些並肩作戰的夥伴的期待,更有她自己這大半年來所有咬牙堅持的日與夜。
不能辜負。兩者都不能辜負。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成型。她拿起筆,在兩張紙的中間,用力地畫下了一個箭頭,將兩者連接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周教授的電話。
“周教授,非常感謝您的邀請,這對我來說是夢寐以求的機會。”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堅定,“但是,國家級競賽選拔在即,這是我現階段必須全力以赴的目標。我想請問……是否有可能,將參與課題組的時間,推遲到選拔賽之後?哪怕隻能參與一小部分工作,我也非常渴望能夠學習。”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周教授溫和的笑聲:“有主見,懂取舍。很好。課題組的大門在選拔賽後依然為你敞開。期待你的好消息,也希望屆時能看到你帶著競賽淬煉出的思維銳度,參與到我們的研究中來。”
掛了電話,林晚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堵在胸口的巨石被移開了。她找到了一個不完美,但屬於她自己的平衡點。既不負當下的責任,也不放棄遠方的召喚。
抉擇已定,心無旁騖。林晚照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最後幾天的衝刺中。訓練的強度達到了頂點,模擬題的難度一次次突破極限。她不再僅僅滿足於“做對”,而是追求“理解透徹”和“思路最優”。她將論壇上學到的新視角,偶爾嘗試著融入解題,雖然有時會繞遠,有時會碰壁,但那種主動探索、試圖超越標準答案的過程,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
王老師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這種變化,在一次單獨輔導時,他看著她在草稿紙上寫下的、比參考答案更繁瑣卻更具一般性的解法,點了點頭:“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很好。競賽是手段,不是目的。能透過題目,看到背後更廣闊的物理圖景,這才是我們真正希望你們獲得的。”
家人的支持也悄然轉變了形式。母親不再隻是準備夜宵,有時會悄悄放下一本《科學》雜誌的中文摘要選編;父親會在她長時間伏案後,硬拉著她出門散步,聊些不著邊際的新聞;奶奶則在她偶爾流露出疲憊時,輕聲講述那些她年輕時克服困難的故事。家庭的溫暖,化作了更理解、更智慧的陪伴。
選拔賽如期而至。考場裡氣氛凝重,來自全國的頂尖高手齊聚一堂,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無形的電火花。筆試題目果然極其刁鑽,對知識儲備、思維速度和臨場心態都是極大的考驗。
林晚照穩紮穩打,前麵題目進展順利。但在最後一道綜合大題上,她再次遇到了攔路虎。題目要求設計一種測量“虛粒子”在卡西米爾效應中貢獻的間接實驗方案,這幾乎是一個開放性的小型科研命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常規思路似乎都走進了死胡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焦躁感開始蔓延。她閉上眼,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腦海中,沈倦u盤裡關於“量子場論微擾論”的簡要圖示,京市論壇上周教授提到的“利用納米結構增強真空漲落效應”的隻言片語,以及她自己之前嘗試將不同知識融合的體驗,如同破碎的星辰,在她思維的宇宙中碰撞、旋轉。
突然,一道靈光撕裂了迷霧!
為什麼不利用光學微腔的purce效應來放大特定模式真空漲落的影響,通過測量微腔自發輻射壽命的微小變化來反推虛粒子的貢獻?這個想法極其大膽,涉及了量子光學和場論的交叉,遠遠超出了高中競賽的範圍。
她的心臟狂跳起來。寫,還是不寫?寫,可能因為超出大綱或論證不嚴謹而被扣分;不寫,她或許能憑借前麵題目的高分勉強過關,但會留下巨大的遺憾。
她想起了沈倦。想起他選擇離開時或許同樣麵臨的、不被人理解的抉擇。想起他說的“飛吧”。
飛,就意味著要敢於離開熟悉的航道,敢於衝向未知的天空。
她不再猶豫,筆尖落在答卷上,開始清晰、嚴謹地闡述這個基於光學微腔的間接測量思想。她沒有試圖進行完整的場論計算那遠遠超出了她的能力),而是著重描述了物理圖像、實驗核心思路以及可能遇到的主要挑戰和誤差來源。她將自己所能理解、所能組織起來的知識和想象力,淋漓儘致地揮灑在了這最後的答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