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遠光燈如同審判的利劍,將兩人釘在廢墟與垃圾堆之間的空地上,無所遁形。引擎低吼著逼近,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在死寂的夜裡格外清晰。剛從廠房虎口脫險,轉眼又落入新的包圍,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晚照的四肢百骸。
她能感覺到沈倦握著她手的力道驟然收緊,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極致的冷靜與戒備。他將她更緊地拉向自己身後,用他挺拔卻已帶傷的身軀,試圖為她築起最後一道屏障。這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比任何情話都更讓林晚照心痛與動容。
“躲在我後麵,找機會……”沈倦的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快得驚人,似乎在交代最後的安排。
“不!”林晚照猛地打斷他,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她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他,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膚。她不要再被他護在身後,她是他並肩的戰友,是能與他共赴生死的星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
那兩輛逼近的越野車,其中一輛的車頂天窗突然打開,一個身影敏捷地探出半身,手中舉著的並非武器,而是一個不斷閃爍著紅藍光芒的、類似信號乾擾器的裝置!
同時,一個經過變聲器處理、卻帶著某種熟悉節奏感的聲音通過車載擴音器響起,穿透引擎的轟鳴:
“坐標b7,‘清潔工’就位。無關人員,十秒內撤離!”
“清潔工”?!
這不是‘觀察者’那邊偶爾會提到的、負責處理“現場”的代號嗎?!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瞬間,那裝置發出的紅藍光芒頻率驟變,形成一種特定波段的光脈衝。緊接著,包圍他們的另一輛越野車以及廠房裡追出的黑衣人,他們手中的通訊設備同時爆出一陣刺耳的雜音,隨即屏幕閃爍幾下,竟然齊齊黑屏失效!連他們頭盔上的夜視儀也瞬間雪花一片!
是強電磁脈衝乾擾!針對性極強的電子壓製!
“撤!快撤!有埋伏!”廠房裡追出的黑衣人頭目反應極快,雖然看不清情況,但電子設備的瞬間集體失靈讓他意識到遇到了硬茬子,當機立斷下令。
那輛被乾擾的越野車也明顯慌亂起來,試圖倒車,卻因為駕駛員視線受阻而撞上了旁邊的垃圾堆,一時動彈不得。
機會!
沈倦和林晚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處逢生的震驚與默契。沒有絲毫猶豫,沈倦拉著她,如同獵豹般衝向旁邊一條堆滿廢棄輪胎、未被車燈完全覆蓋的狹窄小巷!
“這邊!”那個車頂的身影朝他們打了個手勢,隨即縮回車內。那輛完好的越野車引擎咆哮一聲,猛地甩尾,橫亙在巷口,如同一道臨時屏障,暫時阻隔了可能的追擊視線。
沈倦和林晚照衝進黑暗的小巷,拚命奔跑,將身後的混亂與危機暫時拋卻。肺部因劇烈運動而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和彼此緊握的手給予著他們無儘的力量。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確認身後再無追兵,兩人才在一個廢棄的公交站台後停下,扶著鏽跡斑斑的站牌,大口大口地喘息。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而來。林晚照腿一軟,幾乎要癱坐在地,被沈倦及時攬住。他靠坐在站台肮臟的水泥台上,將她緊緊圈在懷裡。兩人都渾身狼狽,沾滿汙漬,傷痕累累,但緊緊相擁的身體卻能感受到彼此劇烈卻真實的心跳。
“是……‘觀察者’的人?”林晚照氣息不穩地問,聲音還帶著奔跑後的顫抖。
“嗯。”沈倦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肯定,“應該是他安排的接應和後手。看來,他比我們想象的……能量更大。”他頓了頓,手臂收緊,聲音裡帶著一絲後怕的沙啞,“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如果來的不是‘清潔工’……”
“我知道。”林晚照打斷他,抬起頭,在昏暗的光線下凝視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額角的傷和唇邊的血跡,心臟一陣陣抽痛。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破裂的嘴角,動作溫柔而珍重,“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來,我會後悔一輩子。”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裡麵盛滿了不容置疑的情感。月光透過破損的站台頂棚,零星地灑在她臉上,那雙眼睛亮得如同淬煉過的星辰。
沈倦所有責備和後怕的話語都湮滅在她這樣的目光裡。他握住她停留在他唇邊的手,將其緊緊貼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他那顆為她而狂跳、為她而恐懼、也為她而無比慶幸的心臟。
“對不起……”他低聲道,為她所受的驚嚇,也為自己的“牽連”。
“不許說對不起。”林晚照搖頭,將臉埋進他帶著血腥與塵土氣息卻無比安心的胸膛,“是我們共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