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沈倦發來的最後三個字“彆擔心”,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晚照的心湖裡漾開圈圈漣漪,卻無法完全撫平那底下洶湧的暗流。王副廠長潛逃,廠裡賬戶被凍結,父親失業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在這個小小的家庭上空。客廳裡,煙霧繚繞,父親沉默地坐在沙發上,仿佛一尊瞬間蒼老了許多的石像。母親紅著眼眶,在一旁無聲地抹著淚。
“爸,媽,”林晚照走過去,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堅定,“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沈倦……他和他家裡在幫忙,已經有線索了。”
她不能說出全部真相,隻能這樣模糊地給予父母一絲希望。父親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一絲微光,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晚照,家裡的事,拖累你了……”
“爸,您彆這麼說!”林晚照鼻子一酸,用力搖頭,“我們是一家人。”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成長的代價,就是開始分擔家庭的重量。而她,必須扛起自己那一份。
這一晚,注定無眠。
林晚照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交替浮現著考場最後那道被攻克的幾何題帶來的亢奮,父親頹唐的背影帶來的沉重,以及沈倦那條信息背後所代表的、正在暗中進行的驚濤駭浪。她幾次拿起手機,想給沈倦發信息,又怕打擾到他。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夜色濃重如墨。
直到淩晨兩點多,手機屏幕終於再次亮起,熟悉的提示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林晚照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一把抓過手機。
是沈倦。
【王在鄰省機場被攔截,關鍵證據賬本u盤)已拿到,移交經偵。廠裡賬戶明天應該能解凍。安。】
短短幾行字,如同撥雲見日,瞬間驅散了林晚照心頭所有的陰霾和沉重!她猛地捂住嘴,才沒有激動地叫出聲來,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是喜悅,是後怕,更是難以言喻的感激。
他做到了!在那個她看不見的戰場上,他真的做到了!
她顫抖著手指,飛快地回複:【你在哪?沒事吧?】
【在你家樓下。】他回複得很快。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赤著腳就跳下了床,躡手躡腳地跑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一角。
清冷的月光和路燈的光暈下,那個熟悉挺拔的身影果然就站在樓下那棵老槐樹的陰影裡,正抬頭望著她的窗口。隔著遙遠的距離和朦朧的夜色,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投來的、帶著疲憊卻依舊溫柔的目光。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和顧忌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林晚照沒有任何猶豫,隨手抓起一件外套披在睡衣外麵,像一隻靈巧的貓,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家門,幾乎是飛奔著衝下了樓。
初夏淩晨的微風還帶著涼意,吹拂著她單薄的衣衫和散落的發絲。她一口氣跑到他麵前,因為奔跑和激動而微微喘息,臉頰泛著紅暈,眼睛亮得驚人,在夜色中如同墜落的星辰。
沈倦看著她就這樣不顧一切地衝到自己麵前,眼底掠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濃得化不開的心疼與柔軟取代。他伸出手,一把將她冰涼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
“怎麼這樣就下來了?冷不冷?”他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卻異常溫柔。
林晚照搖了搖頭,隻是仰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仿佛要確認他完好無損。月光勾勒出他略顯疲憊卻依舊清雋的輪廓,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你……你沒受傷吧?事情都順利嗎?”她急切地問,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
“順利。”他言簡意賅,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殘留的、因為激動而溢出的淚痕,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一切都好。”
確認他安然無恙,林晚照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下來。巨大的喜悅和後怕交織在一起,化作一股洶湧的衝動。她往前一步,伸出雙臂,緊緊地、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將臉深深埋進他帶著夜露微涼和淡淡煙草味或許是熬夜提神所致)的胸膛。
“沈倦……謝謝你……真的……”她哽咽著,聲音悶在他的衣服裡,帶著濃濃的鼻音。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此刻翻江倒海般的情緒。
沈倦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手臂收攏,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少女柔軟的身體和發間淡淡的梔子花香,瞬間驅散了他所有的疲憊。
“傻瓜。”他低低地歎息一聲,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對你,永遠不用說謝。”
兩人就這樣在寂靜無人的淩晨街頭,在月光與燈光的交界處,緊緊相擁。周圍是沉睡的城市,遠處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音,而他們的世界,隻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這個擁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緊密,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彼此依賴的深情和一種共同經曆過風雨後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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