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圖書館取消。”
冰冷的六個字,像一把生鏽的銼刀,反複切割著林晚照的神經。整個下午的課,她如同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機械地聽著講,機械地記著筆記。老師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水底,模糊不清。係統的任務提示音偶爾響起,也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無法在她沉寂的心湖激起半分漣漪。
【限時衝刺任務:完成三套聯賽模擬卷並達到90正確率。剩餘時間:6小時。警告:任務失敗將扣除積分500,並可能導致【初露鋒芒】任務評級下降。】
扣除積分?評級下降?這些曾經能讓她瞬間繃緊神經的字眼,此刻卻失去了所有的威懾力。與沈倦那毫無緣由、不留餘地的取消通知相比,係統的懲罰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到底怎麼了?那個電話裡說了什麼?為什麼連一個解釋都吝嗇給予?昨天才剛剛修複的裂痕,難道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脆弱到不堪一擊?
各種猜測和負麵情緒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她窒息。委屈,不甘,還有一絲被輕易拋棄的恐慌,混雜在一起,在她胸腔裡發酵、膨脹。
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如同退潮般湧出教室。喧鬨聲,告彆聲,桌椅碰撞聲……這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晚照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低著頭,死死盯著攤開在桌上的數學習題集。那本沈倦給她的、曾被她視若珍寶的深藍色筆記本,此刻就放在一旁,封麵的顏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不想回家。不想在家人關切的目光下強顏歡笑,不想讓他們看出自己的狼狽和不堪。她需要一個地方,一個可以讓她徹底卸下偽裝,任由情緒決堤的地方。
幾乎是憑著本能,她收拾好書包,卻沒有走向校門,而是拐向了教學樓頂層那間幾乎廢棄的、堆放舊桌椅和雜物的小活動室。那裡平時很少有人去,安靜得像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帶著塵埃和舊紙張氣味的涼意撲麵而來。夕陽的餘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在斑駁的地板上投下幾塊昏黃的光斑。林晚照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一直強撐著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身體順著門板緩緩滑落,最終蜷縮在門後的陰影裡。
寂靜,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然後,那壓抑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淚水,終於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洶湧而出。她沒有發出聲音,隻是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滾燙的淚珠大顆大顆地砸落在膝蓋上,迅速洇濕了校服布料。鹹澀的液體滑過嘴角,帶著一種絕望的味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僅僅是因為一次圖書館約會的取消嗎?
不。是因為那份剛剛萌芽、小心翼翼捧出的信任和依賴,被如此輕易地、毫無征兆地碾碎了。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走進過他的世界,他隨手關上一扇門,她就隻能被隔絕在外,連緣由都無從知曉。
重生以來所有的努力,刷題到深夜的疲憊,麵對難題時的焦灼,獲得突破時的狂喜,還有……因為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而泛起的所有悸動……在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義。如果連靠近他都如此艱難,她逆襲的意義又在哪裡?
【檢測到宿主精神海劇烈波動,情緒狀態極不穩定。強烈建議立刻使用【清心凝神符初級)】或啟動係統強製鎮靜程序。警告:持續情緒失控可能引發權限不穩定及精神力潰散風險。】
係統的警告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帶上了一絲……擬人化的擔憂?
林晚照卻恍若未聞。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像一隻受傷的小獸,隻能躲在無人的角落,舔舐鮮血淋漓的傷口。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潰散就潰散吧,如果擁有這些力量意味著要承受如此反複無常的煎熬,那她寧願回到那個平庸的前世,至少……心不會這麼痛。
她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嗚咽聲終於無法抑製地從喉嚨裡逸出,破碎而絕望。
就在這時——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清晰得如同驚雷。
林晚照猛地僵住,哭聲戛然而止。她驚恐地抬起頭,淚眼模糊地望向門口。
逆著窗外昏黃的光線,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站在那裡,門被他從外麵推開了一道縫隙。沈倦?!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有這裡的鑰匙?
光線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他似乎是跑過來的,額前的碎發有些淩亂,呼吸帶著不易察覺的急促。當他看清蜷縮在門後陰影裡、臉上滿是淚痕、眼睛紅腫得像桃子的林晚照時,他深邃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裡,清晰地掠過了一絲……近乎慌亂的震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林晚晨呆呆地看著他,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反應,甚至連眼淚都忘了擦。
沈倦快步走了進來,反手輕輕關上門,隔絕了外麵可能存在的窺探。他在她麵前蹲下身,視線與她齊平。距離近得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看到他眼底翻湧的、複雜難辨的情緒——擔憂,懊惱,以及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深沉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