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在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病房裡隻剩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模糊車流聲。林晚照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就著床頭燈柔和的光線，攤開著沈倦那本深藍色筆記本和一套物理競賽真題。被固化的【結構洞察】被動效果讓她解題時思路格外清晰流暢，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偶爾遇到需要深入推敲的地方，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焦躁，而是能沉下心來，循著那模糊的感知，一點點抽絲剝繭。
沈倦坐在她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手裡也拿著一本書，但林晚照敏銳地察覺到，他並沒有看進去。他的目光雖然落在書頁上，卻長時間沒有移動，周身那清冽的能量場比下午時分更加內斂，幾乎凝滯，核心處那絲紊亂與壓抑感卻愈發明顯，像被強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緊繃。
他母親的出現，那個電話，所謂的“家庭安排”，還有係統檢測到的、與他母親相關的複雜能量特征……這一切像一團濃霧籠罩著他。林晚照很想問，想知道他到底承受著什麼，想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說，她便不問。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給予的尊重和空間。
時間悄然流逝，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林晚照做完最後一道大題，輕輕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她轉過頭，發現沈倦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書，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裡麵翻湧著她看不懂的疲憊和一些更深沉的東西。
“做完了？”他低聲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嗯。”林晚照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沈倦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很晚了。”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課。”
他的回避在意料之中，林晚照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失落。她站起身，收拾好東西，又仔細替奶奶掖了掖被角，才跟著他輕輕走出病房。
醫院的走廊在深夜顯得格外空曠寂靜，燈光冷白，照得人臉色有些蒼白。兩人並肩走著，腳步聲在廊間回蕩，誰都沒有說話。那種無聲的壓抑感幾乎令人窒息。
走到醫院門口，夜風帶著涼意吹來，林晚照下意識地裹緊了外套。沈倦停下腳步，看向她：“打車回去，到了給我信息。”
他的安排一如既往的周到，語氣卻帶著一種公式化的疏離。林晚照看著他被路燈勾勒得有些模糊的側臉，那股壓抑了一晚上的擔憂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讓她幾乎是不受控製地，伸出手，輕輕拉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他的手指冰涼。
沈倦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垂眸看向她。
“沈倦，”林晚照仰著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帶著不容錯辨的關切，“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但是……彆一個人硬扛著。”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那片壓抑沉寂的心湖裡，蕩開了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
他看著她，女孩的眼睛在夜色裡亮得驚人，裡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和一種近乎固執的溫柔。她拉著他的手不算緊，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拒絕的力量。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庇護、引導的“徒弟”，而像是一個……試圖與他並肩，想要分擔他重量的同行者。
這種認知，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他心底那片被冰封的角落。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微涼的指尖包裹在自己同樣不算溫暖的掌心裡。力道有些重，仿佛要通過這緊密的接觸確認什麼。
“沒事。”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沙啞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妥協，“隻是……一些家裡的事，比較麻煩。”
這算不上解釋，卻是一個信號。一個他願意在她麵前，稍稍卸下一點防備的信號。
林晚照沒有追問，隻是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輕聲說：“嗯。那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她拿出手機，準備叫車。就在她低頭操作的時候，沈倦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那深邃的眼底，掙紮、複雜、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貪戀，交織翻滾。
車很快來了。林晚照拉開車門，回頭看他：“我走了。”
沈倦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目送著她。
車子緩緩啟動，彙入夜間的車流。林晚照透過後車窗，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在醫院門口的路燈下變得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線裡。她靠在椅背上，輕輕鬆了口氣。雖然他還是沒有多說，但至少……他們之間的那層冰，似乎在剛才那短暫的牽手和對話中，融化了一些。
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在熟悉的床上，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但她卻沒有立刻睡著，腦海裡反複回放著沈倦那雙壓抑著太多情緒的眼睛，和他掌心冰涼的觸感。
她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唯一的置頂對話框。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他告知圖書館取消的冰冷信息上。她猶豫著，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很久，最終，刪刪改改，隻發過去了一句簡單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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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家了。晚安。”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來安慰他。或許，此刻一句簡單的報平安和晚安，就是最好的陪伴。
幾乎是在信息發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
沈倦的回複快得超出她的預料。
“嗯。”
依舊是一個字。
但緊接著，不到五秒，第二條信息緊隨而至。這一次，內容卻讓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
“那道涉及泛函分析與拓撲耦合的壓軸題，你的輔助函數構造，可以更簡潔。試試用共鳴定理的逆推形式，直接從結論反構需求解空間。”
他竟然……在跟她討論題目？在她剛剛發去晚安之後？在這種他明顯心事重重、狀態不佳的深夜？
林晚照怔怔地看著那行專業而冷靜的文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暖流猛地衝上了鼻腔和眼眶。
他哪裡是在討論題目。
他分明是在用他唯一擅長、也是他們之間最初建立聯係的方式，笨拙地、隱晦地告訴她——他收到了她的關心，他沒事，他還在，他們的“共犯”契約，依舊有效。
這是一種獨屬於沈倦的、彆扭卻真誠的回應。
淚水毫無預兆地滑落，滴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那行字。她用力擦掉眼淚，指尖帶著微顫，快速回複：
“好，我試試。謝謝。”
“你也早點休息。”
這一次，沈倦沒有再回複。
但林晚照看著那安靜下來的對話框，心底卻一片寧和。窗外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進來，照亮了房間一角。她將手機緊緊捂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屏幕那端，那個人同樣未眠的、沉重卻不再完全封閉的心跳。
然而，就在她帶著這份複雜的心緒即將沉入睡眠時，腦海中係統界麵忽然自主激活，一條新的、帶著極高優先級的提示，伴隨著一陣極其微弱但尖銳的能量警報，閃爍起來：
【警告！檢測到編號sj007沈倦）生命體征出現異常波動！精神力場處於極度不穩定狀態！波動特征與‘強製能量壓製’及‘精神域反噬’吻合度87.2！風險等級：高！疑似遭受外部高強度精神壓迫或進行禁忌能量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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