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還未透亮,顧凜川就醒了。
軍營裡養成的生物鐘,比雞鳴還準。
他沒開燈,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靜靜地看著身邊熟睡的林晚。
她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呼吸平穩而綿長。
興許是夢到了什麼,嘴角微微翹著。
顧凜川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然後才輕手輕腳地起床,穿好衣服。
走到廚房時,林晚昨晚燉在小火上的湯,正散發著溫潤的香氣。
他熟練地熄了火,將湯倒進保溫桶裡,又從櫥櫃裡拿出兩個白麵饅頭,一並裝進布袋。
林晚揉著眼睛走出來時,正看到他穿上軍大衣,準備出門。
“不多睡會兒?”她聲音裡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去辦點事。”顧凜川走過來,替她理了理微亂的頭發。
指尖眷戀地劃過她的臉頰,“順便,去會會那個不長進的混小子。”
林晚瞬間清醒了,想起昨晚他說的話,眼裡閃過一絲擔憂:“你……彆太粗暴了。”
“我有分寸。”顧凜川拎起保溫桶,“對付強驢,得用鞭子抽。”
“你那套‘潤物細無聲’,對他來說,藥效太慢了。”
說完,他沒再給林晚反駁的機會,轉身大步走出了院門。
派出所的家屬宿舍裡,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李洋就那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死死盯著天花板上的一塊黴斑。
從昨天回來到現在,他沒吃一口東西,沒喝一口水,整個人像一截被抽乾了水分的枯木。
二狗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勸了半天,嘴皮子都磨破了,李洋卻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砰砰!”
敲門聲響起,沉重而有力,不像平時的敲門,倒像是用拳頭砸的。
二狗嚇了一跳,趕緊跑去開門。
門一開,一股夾雜著寒氣的冷風灌了進來。
門口站著一個山一樣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軍裝,肩寬腰窄,眼神銳利如刀。
是顧凜川。
“顧……顧大哥?”二狗舌頭都捋不直了,“您、您不是回部隊了?”
顧凜川沒理他,徑直走了進來。
軍靴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他掃了一眼床上挺屍的李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看著曾經那個在訓練場上生龍活虎的戰友,如今變成這副鬼樣子。
一股怒其不爭的火氣直衝天靈蓋。
他想到了林晚的擔憂,更覺得這小子欠收拾。
“哐”的一聲,他把手裡的保溫桶重重地放在桌上。
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震了震。
“躺著挺舒服?”顧凜川開了口,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李洋的眼珠子總算動了動,轉向他,嘴唇囁嚅了一下,沒發出聲音。
“我帶過的兵,有在演習裡被炸斷腿的,送到醫院醒過來第一句話是問‘我的槍呢?’”
“有在追捕裡被捅穿了肺,還在跟我彙報‘人抓住了’。”
顧凜川拉了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鎖定著李洋。
“他們沒哭,沒鬨,沒跟個娘們兒似的躺在床上要死要活。”
“他們隻想著,傷好了,還能不能歸隊。”
“李洋,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算什麼?一個被自己嚇破了膽的孬種!”
“孬種”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鐵釺,狠狠紮進李洋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