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大喝像炸雷似的在空地上炸開，震得霍恒耳朵“嗡嗡”響，腳下的泥土都跟著顫了顫。他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識地往身後摸——仙果早就被他吃進肚子裡，連個果核都沒剩，此刻手裡空空如也，隻沾著點方才摸樹乾蹭到的溫潤粉末。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粉色霧靄突然“嘩啦”一下散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開。一道白影“嗖”地從霧裡竄出來，直直落在他麵前三尺遠的地方。落地時沒掌握好力道，“咚”的一聲踩在鬆軟的泥土上，濺起一團泥點，其中幾滴還精準地落在了那身看起來仙氣飄飄的白道袍上。
霍恒定睛一看，眼前站著個白胡子老頭。頭發和胡子全白了，像兩團蓬鬆的，卻沒梳成傳說中仙人那種飄逸的發髻，反而亂糟糟地紮了個小揪，幾縷碎發耷拉在額前，顯得格外潦草。身上的道袍倒是挺乾淨，就是邊角磨得發毛，剛才濺上的泥點在白布料上格外顯眼，像一幅沒畫完的水墨畫。最滑稽的是他手裡的拐杖，看著像桃木的，頂端卻歪歪扭扭，還缺了一塊，不知道是被蟲蛀了還是不小心摔的。
這就是仙人？霍恒心裡的期待瞬間碎了一半，比他上次摔碎娘的玉鐲子還徹底。他原以為仙人該是踏雲而來、衣袂飄飄的模樣，再不濟也得端著點仙氣，可眼前這位，怎麼看都像村口曬太陽的糟老頭，還是個愛闖禍的糟老頭。
“你……你是誰？”霍恒強裝鎮定地往後退了半步，手悄悄攥緊了兜裡的仙石——萬一這老頭是騙子，說不定還能拿仙石嚇唬嚇唬他。
白胡子老頭扶了扶並不存在的眼鏡，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擺出威嚴的樣子，可聲音剛出口就破了音：“咳咳！老夫乃青鸞山守山仙，姓雲，你可以叫我雲仙人。”說著，他抬起拐杖往旁邊的仙樹上一指，“這萬靈坤玲瓏果是老夫養了三千年的寶貝，要用來穩固山靈，你倒好，一口就給吃了！”
說到最後，他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拐杖在地上一頓，結果用力過猛，拐杖頭直接斷了，“咕嚕嚕”滾到霍恒腳邊。雲仙人愣了一下，趕緊彎腰去撿，慌亂中還差點被自己的道袍絆倒，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霍恒強忍著笑，趕緊把拐杖頭踢到他腳邊。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這仙人也太不靠譜了，拐杖說斷就斷，比家裡的筷子還不結實。他偷偷對著雲仙人的背影比劃唇語：“還雲仙人呢，不如叫‘笨仙人’。”
雲仙人撿起拐杖頭，心疼地摸了摸，嘴裡嘟囔著：“這可是老夫用了五百年的拐杖，怎麼說斷就斷……回頭得找山腳下的木匠修修。”說完，他突然想起眼前還有個偷果的毛孩子，立刻又板起臉，把斷了頭的拐杖往腋下一夾，雙手叉腰：“彆以為裝可憐就能蒙混過關！偷了老夫的仙果，必須受懲罰！”
霍恒趕緊低下頭，擺出認錯的樣子：“雲仙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聞著香味過來的，不知道這是您的仙果……”他一邊說一邊偷瞄雲仙人的表情，見老頭臉色稍緩，趕緊補充，“要不我賠您吧？我兜裡有二兩銀子，還有半塊桂花糕，都給您！”說著就往兜裡摸。
雲仙人一聽這話，氣得差點跳起來：“二兩銀子？半塊桂花糕？你知道這萬靈坤玲瓏果多金貴嗎？三千年才結一個，比皇宮裡的夜明珠還值錢！你那點東西，連給仙果澆水的水錢都不夠！”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都濺了出來，“老夫當年為了種這棵仙樹，天天上山挑泉水，還得給它擋著風吹日曬，整整守了三千年，就等果子熟了穩固山靈，結果被你這毛孩子一口吃了！”
霍恒被他罵得頭都不敢抬，心裡卻有點不服氣：明明是你自己沒看好，還怪彆人偷。他偷偷抬起眼，正好看見雲仙人的胡子上沾了片落葉，不知道是剛才彎腰撿拐杖時沾上的，看起來像個滑稽的小辮子。霍恒趕緊低下頭，肩膀忍不住輕輕抖動——實在太好笑了，他怕自己笑出聲被老頭發現。
雲仙人罵了半天，口乾舌燥，突然想起什麼，從道袍袖子裡摸出個小小的葫蘆，拔開塞子就往嘴裡倒。結果倒了半天，隻倒出幾滴清水，他晃了晃葫蘆，皺著眉嘟囔：“怎麼又沒水了？昨天明明灌滿了。”說著，他眼睛一亮，看向旁邊的小溪，“你在這兒等著，不準動！老夫去喝點水再跟你算賬！”
說完，他夾著斷拐杖，急匆匆地往小溪跑去，跑的時候還差點被石頭絆倒，嚇得霍恒趕緊捂住嘴。看著雲仙人跌跌撞撞的背影，霍恒心裡的緊張消了大半，反而覺得這仙人有點可愛——比家裡的周先生有趣多了。
沒一會兒，雲仙人捧著一捧水回來了，嘴角還沾著兩片水草。他抹了把嘴，把水草抹掉，又板起臉：“好了，水喝完了，該算總賬了。”他圍著霍恒轉了兩圈，像是在打量一件要處理的舊物件，看得霍恒心裡發毛。
“雲仙人，您想讓我受什麼懲罰啊？”霍恒小聲問，心裡做好了被罵一頓或者罰抄經書的準備——畢竟不管是家裡還是書院，懲罰無非就是這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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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仙人摸了摸胡子，眉頭皺成一團，像是在認真思考。過了半天，他突然一拍大腿：“有了！老夫想到懲罰你的法子了！”
霍恒心裡一緊，趕緊豎起耳朵聽。
雲仙人清了清嗓子，剛想說話，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震得頭上的碎發都飄了起來。他揉了揉鼻子，嘟囔著：“肯定是山風吹著了，回頭得加件衣服。”說著，他又想起正事，趕緊接著說，“老夫的仙果被你吃了，山靈少了穩固的東西，你得幫老夫把這個缺口補上。”
霍恒愣了一下：“怎麼補啊？我又不會種仙果。”
“不用你種仙果，”雲仙人擺了擺手，神秘兮兮地湊近霍恒，壓低聲音，“老夫有個特殊的懲罰方式，既能讓你彌補過錯，又能幫老夫解決個麻煩。”他一邊說一邊觀察霍恒的表情，見孩子滿臉疑惑，又補充，“放心，不是讓你去跳崖，也不是讓你去喂老虎，就是有點……特殊。”
霍恒更疑惑了：特殊的懲罰？難道是讓他天天來給仙樹澆水？或者幫他修拐杖？他偷偷看了眼雲仙人手裡的斷拐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雲仙人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害怕了，趕緊拍了拍胸脯：“老夫乃堂堂守山仙，還能騙你個小毛孩子？這懲罰對你來說，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他說著，突然想起什麼，又往霍恒跟前湊了湊，小聲問，“你吃了仙果之後，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比如頭暈、肚子疼什麼的？”
霍恒摸了摸肚子，搖了搖頭：“沒有啊，我覺得渾身都舒服，還特彆有力氣。”
雲仙人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那就好，看來這仙果跟你還算有緣。這樣一來，懲罰實施起來也更順利了。”他站直身體，把斷拐杖往地上一頓，雖然拐杖斷了頭，卻還是努力擺出威嚴的樣子，“跟老夫來，帶你去個地方，讓你看看懲罰是什麼。”
說著，他轉身就往霧深處走，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霍恒喊：“跟上！彆亂跑，山裡有山靈看著，跑了也會被抓回來！”
霍恒趕緊跟上，心裡既緊張又好奇。他看著雲仙人的背影，老頭走得急匆匆的，道袍的下擺掃過草叢，沾了不少草籽，活像隻拖著尾巴的小鬆鼠。霍恒偷偷笑了笑，又趕緊收斂表情——萬一被仙人發現，說不定要加罰。
兩人順著小路往山上走，霧氣又濃了起來，繞著他們的腳踝打轉。雲仙人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看看霍恒有沒有跟上，嘴裡還絮絮叨叨地抱怨：“早知道就把拐杖修好了再出來，現在走得真費勁……還有你這毛孩子，吃仙果怎麼不先問問主人，跟山裡的小猴子似的……”
霍恒跟在後麵，嘴上不說，心裡卻在偷偷吐槽：明明是你自己沒在仙樹旁立個牌子，寫著“禁止偷吃”，不然我也不會誤吃。他看著雲仙人的胡子隨著走路的動作一飄一飄，突然發現剛才沾著的落葉不見了，大概是被風吹掉了。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麵的霧氣突然變得不一樣了，不再是白茫茫的，而是泛著淡淡的金光。雲仙人停下腳步，轉身對霍恒說：“到地方了，就是前麵。”
霍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霧氣深處隱約有一口井，井口泛著淡淡的金光，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暖洋洋的。他心裡好奇極了：這是什麼井？難道懲罰就是讓他去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