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裡的油燈芯子“劈啪”炸了一下,昏黃的光把狐狸精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斑駁的土牆上,像團蠕動的白霧。賈兒的母親坐在床沿,指尖捏著那支銀釵——釵頭的珍珠已經失去光澤,卻還是家裡最後一件值錢物件。她的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狐狸精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連指尖發抖都沒察覺,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隻是被線牽著的木偶。
“夫人真是貼心。”狐狸精的聲音軟得像棉花,卻裹著股說不出的寒意。她伸出青白色的指尖,輕輕捏住銀釵的末端,指甲擦過珍珠表麵,留下道極淡的劃痕。“有了這支釵,我就能幫你‘求仙’了,過不了多久,你夫君就能‘回來’見你了。”
這話像根針,紮在母親空蕩蕩的心裡。她猛地抬起頭,眼裡閃過絲微弱的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真……真的嗎?貴客沒騙我?”
“自然沒騙你。”狐狸精笑得眉眼彎彎,可那雙綠色的眼瞳裡,沒有半點溫度,隻有得逞的冷意。她接過銀釵,隨手揣進袖袋,轉身就往門外走——再待下去,怕夜長夢多,況且這戶人家已經沒什麼可搜刮的了。
門軸“吱呀”一聲被推開,狐狸精的腳剛踩上去,就傳來“滋啦”一聲輕響,像是熱油潑在冰上。她猛地頓住,低頭看向腳底——門軸縫隙裡的硫磺末正泛著淡白的煙,沾在她的裙擺上,瞬間燒出個小洞,露出裡麵毛茸茸的白色。
“該死!”狐狸精低罵一聲,聲音裡的溫柔全沒了,隻剩下尖銳的戾氣。硫磺的灼熱感順著腳底往上竄,她周身的幻術像是被戳破的泡泡,“啵”的一聲破了個角——一截毛茸茸的狐尾尖從裙擺下露出來,毛梢還沾著點硫磺灰,在燈光下泛著刺目的白。
她猛地轉頭,綠色的眼瞳裡滿是殺意,目光直直鎖定柴房的方向。剛才撒硫磺末的,肯定是那個小鬼!她早就覺得那孩子不對勁,上次設陷阱用柴刀劃她的左眼,這次又敢用硫磺暗算她!
“躲在裡麵的小鬼,給老娘出來!”狐狸精的聲音變得尖利,像是指甲刮過木頭,聽得人耳朵發疼。她的手指瞬間變長,指甲變得又尖又硬,泛著青黑色的光,像十把小匕首,朝著柴房的門縫抓去——門板“哢嚓”一聲,被抓出五道深深的劃痕,木屑飛濺,落在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柴房裡的賈兒早有準備。他緊緊攥著那支“土炮”——是父親生前用竹筒做的,裡麵裝著曬乾的火藥和磨碎的碎石,原本是用來打兔子的,現在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聽到狐狸精的嘶吼,他沒有慌,反而深吸一口氣,用火柴點燃了引線——引線“滋滋”地冒著火花,像條紅色的小蛇,快速朝著竹筒裡竄去。
“砰!”
一聲巨響在破院裡炸開,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掉了下來。土炮裡的碎石像雨點一樣射出去,正好濺在狐狸精的身上——雖然沒傷到她的要害,卻打得她皮膚生疼。狐狸精沒想到這小鬼還有這種武器,被打得往後退了兩步,綠色的眼瞳裡滿是驚愕,隨即又被憤怒取代。
“找死!”狐狸精周身突然泛起黑霧,黑霧裡裹著股腥氣,像是腐爛的魚,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黑霧越來越濃,漸漸形成一張張扭曲的鬼臉,朝著柴房的方向撲去——這是她的“迷心霧”,普通人吸入一口,就會陷入幻境,任她擺布。
賈兒剛想再裝火藥,就聞到一股腥氣,頭瞬間昏沉起來,手裡的土炮差點掉在地上。他咬了咬舌尖,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眼前還是開始出現幻覺——他看到母親朝著黑霧走去,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像是要跟著黑霧走。
“娘!彆去!”賈兒嘶吼著,想衝出去拉母親,卻被一股力量拽住了。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從柴房頂上落下,像道閃電劈開了黑霧!霍恒的身影從金光裡跳下來,落在賈兒麵前,指尖泛著耀眼的金光,一道金色的“縛妖索”憑空出現,像條靈活的蛇,瞬間纏住了狐狸精抓向賈兒的爪子。
“哪來的毛孩,也敢管老娘的事?”狐狸精被縛妖索纏住,卻沒慌,反而嗤笑一聲。她看著霍恒,十二歲的年紀,穿著件深藍色短打,眉眼周正,怎麼看都像個普通的凡間孩童。“毛都沒長齊,也敢學彆人降妖?趕緊滾,不然老娘連你一起吃了!”
霍恒沒說話,隻是把賈兒往身後護了護,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張黃色的“清心符”——符紙上用朱砂畫著複雜的紋路,是仙人教他的基礎符籙,專門克製邪祟的迷心術。他指尖一彈,清心符像片葉子一樣飄起來,朝著狐狸精的額頭飛去。
“雕蟲小技!”狐狸精冷哼一聲,想調動黑霧擋住符紙,可縛妖索突然收緊,勒得她爪子生疼,黑霧瞬間散了大半。清心符“啪”的一聲貼在她的額頭上,金色的光芒從符紙裡滲出來,像無數根細針,紮進她的皮膚裡。
“啊——!”狐狸精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音尖銳得像要刺破耳膜。她周身的黑霧瞬間消散,幻術徹底破了,露出了真身——一隻三尺長的白狐,渾身的毛像雪一樣白,卻在後背沾了些灰塵,顯得有些狼狽。最顯眼的是她的左眼,有道淺淺的疤痕,從眼角延伸到臉頰,正是上次賈兒用柴刀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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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賈兒躲在霍恒身後,小聲說,聲音裡帶著點激動,又有點害怕,“上次我設陷阱,用柴刀劃了它的眼睛,沒想到真的留下疤了!”
霍恒點了點頭,眼神依舊盯著白狐,不敢放鬆。這隻白狐的道行比他想的要深,剛才的清心符隻是暫時壓製了它的妖力,要是讓它緩過來,麻煩就大了。他故意不使出全力,反而對著賈兒喊:“它怕硫磺!柴房裡還有硫磺末嗎?把它撒過來!”
賈兒立刻反應過來,趕緊從布包裡掏出剩下的硫磺末,抓了一大把,朝著白狐的方向撒去。硫磺末在空中散開,像層黃霧,落在白狐的身上。白狐最怕的就是硫磺,被撒到的瞬間,就發出“嘶嘶”的聲音,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眼睛裡滿是恐懼和憤怒,卻不敢靠近,隻能往後退。
“就是現在!”霍恒趁著白狐動作變慢,指尖快速結印,金色的光芒在他腳下形成一個圓形的陣法——正是“鎖妖陣”,仙人教他的中級符籙,能暫時困住邪祟。陣法的光芒越來越亮,像個金色的籠子,朝著白狐罩去。
白狐察覺到危險,想轉身逃跑,可剛跑兩步,鎖妖陣就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金色的光芒纏住她的四肢,像鎖鏈一樣,越收越緊。她拚命掙紮,用爪子抓著陣法的光芒,嘴裡發出“嗚嗚”的低吼,想把陣法抓破,可光芒卻像銅牆鐵壁一樣,紋絲不動。
“你……你到底是誰?”白狐看著霍恒,眼裡滿是不甘和恐懼。她修煉了三百年,才勉強能化形,沒想到今天會栽在一個凡間孩童手裡。
霍恒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走到賈兒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說:“彆怕,它已經被困住了,跑不了了。”
賈兒點了點頭,卻還是緊緊攥著土炮,眼睛死死盯著白狐,生怕它突然掙脫陣法。他看著白狐被困在金光裡,想起母親之前的模樣,想起家裡被搜刮一空的錢財,心裡滿是憤怒,卻又有點鬆了口氣——終於,這狐狸精再也不能害人了。
白狐還在掙紮,身體在金光裡扭曲著,白色的毛掉了不少,落在地上,被風吹得飄起來。她的左眼疤痕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顯眼,像是在提醒著所有人,她之前做過的惡行。
就在這時,臥房裡傳來一陣響動。霍恒和賈兒趕緊轉頭看去,隻見賈兒的母親從臥房裡走出來,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帶著點迷茫和清醒。她看著院子裡的白狐,又看了看霍恒和賈兒,突然捂住頭,哭了起來:“我……我想起來了!是它騙我!它說能讓夫君回來,都是假的!我的銀釵,我的錢……”
“娘!”賈兒趕緊跑過去,抱住母親的腿,眼淚也掉了下來,“您終於醒了!太好了,您終於醒了!”
母親抱著賈兒,哭得更凶了,嘴裡不停念叨著“對不起”,像是在為自己之前的糊塗道歉。霍恒站在一旁,看著母子倆相擁的畫麵,心裡也鬆了口氣。他轉頭看向被困在鎖妖陣裡的白狐,眼神變得冰冷——這隻狐狸精害了這麼多人,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她。
白狐看著母子倆的畫麵,眼裡閃過絲嫉妒,隨即又變得凶狠:“你們彆得意!我就算被抓了,也不會放過你們的!我還有同夥,他們會來救我的!”
霍恒冷笑一聲,指尖泛著金光,朝著鎖妖陣裡的白狐走去:“你的同夥?就算來了,我也能一起收拾。你害了這麼多百姓,今天,該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金色的光芒越來越亮,照得整個破院都像白天一樣。白狐的嘶吼聲越來越小,身體在金光裡漸漸變得透明——霍恒正在用仙力淨化她的妖魂,讓她再也不能害人。賈兒和母親看著這一幕,眼裡滿是敬畏,又帶著點解脫。
夜風漸漸停了,月亮從雲裡鑽出來,灑下溫柔的光芒。破院裡的血腥味和腥氣漸漸散去,隻剩下硫磺的淡味和清心符的香氣。
“好了,沒事了。”霍恒轉過身,對著賈兒和母親笑了笑,眼裡滿是童真,像是剛才那個降妖除魔的不是他一樣,“以後,這隻狐狸精再也不會來害你們了。”
賈兒拉著母親的手,對著霍恒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小公子!謝謝您救了我娘,謝謝您救了我們家!”
母親也跟著鞠躬,眼淚還在掉,卻帶著感激的笑:“小公子是仙人吧?要是沒有您,我們母子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霍恒撓了撓頭,笑著說:“我不是仙人,隻是會點小法術而已。以後要是再遇到什麼邪祟,就去霍府找我,我叫霍恒。”
說完,他轉身朝著巷口走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深藍色的短打在月光下泛著淡光,像個小英雄。賈兒和母親站在院子裡,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口,才緩緩轉過身,開始收拾這個被狐狸精破壞的家——雖然家裡已經空了,可母子倆的心,卻重新充滿了希望。
霍恒再次回憶其中的細節倒還挺淚目的。
鎖妖陣的金光還在院心流轉,像層薄金裹著被困的白狐。它的爪子在光壁上抓撓,留下一道道淺痕,卻連半點裂縫都沒劃開,隻能眼睜睜看著賈兒扶著母親坐在門檻上,母子倆低聲說著話,眼底的暖意像針一樣紮著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