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狼送眾人到峽穀口時,晨霧還沒散,像一層乳白色的紗,裹著崖邊的野草,連風都變得軟乎乎的。它叼著王成浩南身)的衣角晃了晃,淺棕色的眼睛裡映著初升的朝陽,像撒了把碎金——昨晚它把狼崽安置在草坡深處的岩洞後,天不亮就來接眾人,仿佛知道這條路必須由它引著走。
“你回去吧,以後我們會來看你和狼崽的。”王成蹲下來,摸了摸母狼的頭,它的毛還帶著晨露的濕意,蹭得掌心微涼。母狼“嗚嗚”叫了兩聲,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又轉頭看了眼草坡的方向,才轉身跑進霧裡,尾巴在晨霧中掃出一道淺痕,很快就沒了蹤影。
眾人望著母狼消失的方向愣了會兒,才轉頭看向眼前的峽穀——這就是張誠峽穀。岩壁是淡藍色的,像被溪水洗過的青石板,縫隙裡長著些發光的苔蘚,綠瑩瑩的,把岩壁照得透亮,像掛了滿牆的小燈籠。穀底積著厚厚的雲霧,是乳白色的,從崖邊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底,隻能聽到風從穀底卷上來的聲音,“嗚嗚”的,像誰在低聲哭。
“這霧好濃啊,要是掉下去,肯定找不到路。”蓮花抓著青娥的衣角,小聲說。青娥點了點頭,從草木籃裡拿出片忍冬藤,藤蔓在她掌心轉了圈,尖梢指向峽穀深處,“裡麵有活人的氣息,應該是張誠。”
話音剛落,就聽到崖邊傳來一陣帶著哭腔的喊聲:“小滿!小滿你出來!我不罵你了!你快回來!”
眾人趕緊往喊聲的方向跑,繞過一塊突出的藍岩,就看到一個穿粗布衫的男孩趴在崖邊,身子探得極遠,兩隻手緊緊摳著岩壁的縫隙,指節都泛了白。他約莫十歲,比王成浩南身)略高些,粗布衫的袖口磨破了,露出的胳膊上沾著泥和草屑,頭發被晨霧打濕,貼在額頭上,臉上全是眼淚,順著下巴往下滴,砸在崖邊的野草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你是張誠?”霍恒走過去,聲音放得很輕,怕嚇著他。男孩猛地回頭,眼裡還蒙著淚,看到眾人時愣了愣,隨即又紅了眼眶,聲音發顫:“你們……你們能幫我找我弟弟嗎?他叫小滿,剛才跑進去了,掉進霧裡了……”
他說著就往峽穀裡指,手指抖得厲害:“我們早上在家分橘瓣糖,娘說每人三塊,小滿偷偷多拿了一塊,藏在口袋裡,我看到了就罵他‘貪心鬼’,還推了他一下……他就哭了,說‘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然後就往峽穀跑,我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腳滑,掉進穀底的霧裡了……”
張誠越說越急,眼淚掉得更凶,他抓著霍恒的胳膊,指甲都快嵌進霍恒的月白綾衣裡:“我不該罵他的,他平時最聽我的話,上次我摔破膝蓋,還是他跑了三裡地去給我找草藥……他才八歲,那麼小,掉下去肯定會怕的……”
霍恒被他抓得有點疼,卻沒推開,隻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說:“我們幫你找,你彆著急,先告訴我們,小滿掉進哪個方向了?”
張誠吸了吸鼻子,往穀底的雲霧指了指:“就在那邊,霧最濃的地方,我剛才還聽到他哭,現在沒聲了,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帶了顫,眼裡的恐懼像潮水一樣湧上來,身子開始發抖。
青娥蹲下來,從草木籃裡拿出片發光的苔蘚,放在崖邊,苔蘚的綠光順著岩壁往下爬,照亮了一小片雲霧:“那是雲霧坑,霧是軟的,掉進去不會摔死,但會被霧纏住,越掙紮陷得越深,得趕緊救。”
“我下去救他!”張誠突然站起來,就要往崖邊跳,霍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腰,死死拽住:“不行!你沒有繩子,下去隻會跟小滿一起陷在霧裡!”
“那怎麼辦?我不能看著小滿出事!”張誠掙紮著,粗布衫的領口被扯得變形,眼淚糊了滿臉,“他是我弟弟,我要是救不了他,娘會打死我的,我也會恨死我自己的!”
“我來。”王成突然開口,他走到崖邊,往下看了眼穀底的雲霧,又摸了摸腰間的紅繩——那是他娘編的,現在還鬆鬆垮垮地掛著。“我以前在老家摔過崖,當時也掉在軟泥裡,知道怎麼在這種地方找路。”他說著就從木箱裡翻出捆麻繩,是他之前用來綁箱子的,夠粗夠長,“你們把繩子綁在我腰上,我滑下去找小滿,找到他就拉繩子,你們再把我們拉上來。”
“你行嗎?那霧很危險的。”青娥皺著眉頭,有點擔心——王成現在是浩南的身子,才十歲,力氣比以前小了很多。王成拍了拍胸脯,咧嘴笑了笑,還是以前那副憨厚的樣子:“放心,我有經驗,而且小滿還等著人救,不能再等了。”
張誠看著王成,眼裡滿是感激,他趕緊跑過去幫王成綁繩子,手指抖得厲害,繩結打了好幾次才打好:“你一定要找到小滿,他怕黑,你跟他說,哥在上麵等他,哥再也不罵他了。”
“知道了。”王成點頭,接過霍恒遞來的清心玉——玉身溫溫的,霍恒說這玉能感知活人的氣息,幫他找小滿。他把玉攥在掌心,往腰上拽了拽繩子:“你們拉緊點,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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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把繩子的另一端綁在崖邊的藍岩上,藍岩很粗,夠結實。王成抓著繩子,慢慢往穀底滑,岩壁上的苔蘚蹭得他手心發綠,晨霧灌進衣領,涼得他打了個哆嗦。他往下看,雲霧越來越濃,幾乎看不見手,隻能靠掌心的清心玉找方向——玉身越靠近某個地方越暖,像有個小太陽在掌心燒。
滑了約莫兩柱香的時間,王成忽然聽到下麵傳來細微的哭聲:“哥……哥我錯了……我不該偷糖……”是小滿!
他趕緊喊:“小滿!我是來救你的!你在哪裡?”
哭聲頓了頓,隨即傳來更急的回應:“我在這裡!在霧裡!我動不了!”
王成順著聲音的方向滑,清心玉的暖意越來越重,他忽然感覺腳碰到了軟乎乎的東西——是雲霧!霧像棉花一樣,裹著他的腳,往腳踝上纏,他一使勁,反而陷得更深,半個小腿都沒進霧裡。
“彆掙紮!越動陷得越深!”王成趕緊喊,然後慢慢蹲下來,用手撥開眼前的霧——霧很稠,像稀釋的糯米粥,撥開一層,又湧上來一層。他憑著清心玉的暖意往前走,走了幾步,就看到霧裡縮著個小小的身影。
是小滿。他穿件淺灰的小褂子,頭發亂得像雞窩,臉上全是淚和泥,兩隻手緊緊抱著膝蓋,身子縮成一團,周圍的霧纏在他的腰上,像根看不見的繩子,把他捆得死死的。看到王成,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紅了:“你是誰?我哥呢?”
“我是你哥的朋友,來救你的。”王成慢慢走過去,儘量輕地挪動腳步,怕陷得更深,“你哥在上麵等你,他說再也不罵你了,還說以後有好吃的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