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老舊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楓家中，氣氛卻與往日的寧靜截然不同。雖然成績已在淩晨可以查詢，但一家三口都心照不宣地等待著這個正式的時刻。
父親林建國罕見地沒有去店裡，坐在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麵前的早茶早已涼透。母親林婉蓉更是坐立不安，一會兒整理一下本就整潔的沙發套，一會兒又走到窗邊張望，仿佛期待好消息能從窗外飛進來。
林楓看著父母緊張的樣子，心中既覺溫暖又感好笑。他平靜地打開筆記本電腦，連接網絡，輸入準考證信息。他的動作不疾不徐，與父母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屏幕上那個絢爛的祝賀頁麵彈出，伴隨著“732分，江南省理科狀元”這幾個鎏金大字清晰顯現時，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啊——！”
林婉蓉第一個反應過來，一聲短促的驚呼後，淚水瞬間決堤。她猛地撲過來，緊緊抱住林楓，聲音哽咽得語無倫次：“小楓！我的兒子！狀元！是狀元！媽就知道……媽太高興了！”她用力拍著兒子的背，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將滿腔的激動與喜悅傳遞出去。
林建國“謔”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幾步跨到電腦前，俯下身，幾乎是貼著屏幕，將那行字反複看了又看，那雙慣於操持五金、布滿粗繭的大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節泛白。他抬起頭，眼眶通紅，嘴唇哆嗦了幾下，最終所有翻騰的情緒隻化作重重拍在林楓肩上的手掌，和一聲沙啞卻無比堅實的：“好！好小子！好！”
家裡的固定電話幾乎是踩著點響了起來，尖銳的鈴聲打破了屋內的激動氛圍。林婉蓉抹著眼淚接起電話，是班主任打來的，聲音激動得變了調。緊接著，校長的電話、親戚朋友的電話……此起彼伏，徹底將這個小家淹沒在喜悅的浪潮中。
很快，樓下傳來了喧鬨聲。聞訊而來的本地媒體記者扛著攝像機、舉著話筒，已經將樓道擠得水泄不通。閃光燈、詢問聲、鄰居們好奇的張望，讓這個普通的老舊小區瞬間成為了焦點。
林楓被父母推到鏡頭前。他穿著乾淨的校服，身姿挺拔，麵容清秀，眼神清澈而沉穩，麵對鏡頭沒有絲毫怯場。他語調平和，將這份天大的榮譽歸功於學校的培養、老師的辛勤付出、父母的默默支持，最後才輕描淡寫地提及自己的努力。他措辭得體，不卑不亢，那份超越年齡的從容氣度，讓見多識廣的記者們也暗自點頭稱讚。
“省狀元”的光環帶來了巨大的聲譽，也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實惠。學校的十萬獎學金、市教育局的五萬獎勵、區政府的三萬賀金，乃至幾家本地知名企業送來的“人才培養讚助”，紅包和牌匾幾乎堆滿了客廳的茶幾。粗略算下來，竟有二十餘萬元之多！這對於林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足以償還部分房貸，大大改善生活，支撐林楓未來多年的求學費用。
林婉蓉看著那些紅彤彤的牌匾和厚厚的紅包，一邊抹著開心的眼淚，一邊念叨著：“這怎麼好意思……這怎麼好意思……”林建國則挺直了腰板，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驕傲與紅光。兒子爭氣，比他自己賺了百萬還讓他高興。
喜悅過後，林建國和林婉蓉商量，決定一定要風風光光地辦一次“狀元宴”，宴請所有關心、幫助過林楓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以及辛勤教導他的老師們。
宴席設在江城一家中等偏上檔次的酒店，包下了最大的宴會廳，整整擺了二十桌。現場布置得喜慶隆重，巨大的紅色背景板上，“熱烈祝賀林楓同學榮膺江南省理科狀元”的字樣格外醒目。
宴會當天，高朋滿座，熱鬨非凡。林楓穿著一身合體的新衣，更顯精神俊朗，跟在父母身邊迎接賓客。他臉上帶著謙和的微笑，舉止從容，在一眾興奮的親友間，氣質卓然，引得眾人紛紛誇讚。
“老林，婉蓉，恭喜恭喜啊！小楓這孩子，真是給你們林家光宗耀祖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是林楓的遠房表姨夫趙德柱，他經營著一家小工廠，算是親戚裡條件不錯的。他身邊跟著妻子王翠花和兒子趙輝。王翠花臉上堆著笑，眼神卻不住地往主桌上那顯眼的獎學金牌匾和一堆紅包上瞟，語氣帶著股掩飾不住的酸意：“哎呀，還是小楓爭氣！不像我們家小輝，勉強夠個三本線，真是愁死人了。”她兒子趙輝，也就是那個和林楓同屆的堂弟，則一臉不情願，低著頭玩手機，偶爾抬眼瞥一下林楓，眼神裡滿是嫉妒和不忿。
林楓隻是淡淡一笑，禮貌地回應：“表姨，表姨夫過獎了。趙輝也不錯，未來路還長。”他語氣平和，仿佛完全沒聽出對方話裡的酸味。
王浩一家也來了，王浩興奮得像自己中了狀元，滿場穿梭，幫著招呼客人，嗓門洪亮：“叔叔阿姨們吃好喝好！今天是我哥們兒林楓的大喜日子！”
待到宴席開始，林楓和父母逐桌敬酒感謝。來到孫強一家所在的那桌時，氣氛明顯變得有些凝滯。孫強的父親孫大富，那個靠著做建材生意發家、平日裡在林建國麵前總帶著幾分優越感的男人，此刻臉上擠出的笑容顯得十分勉強。他舉著酒杯，聲音洪亮卻透著乾澀：“建國，恭喜啊！真是沒想到，小楓不聲不響，給了我們這麼大一個驚喜！以後去了燕京大學，那可是鯉魚跳龍門了！”
他話裡有話，暗指林楓以前成績平平，這次是“意外”。林楓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嫉妒與失落。
而孫強，更是幾乎將“不爽”寫在了臉上。他陰沉地坐在那裡，手裡攥著酒杯，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當林楓敬酒到他麵前時，他幾乎是咬著牙，極其不情願地站起身，碰杯時力道大得差點把酒灑出來，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恭喜。”
林楓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了然。他記得王浩說過，孫強這次高考發揮失常，隻勉強夠著一個普通一本的邊，與他之前的吹噓相去甚遠。此刻麵對自己這個“狀元”，孫強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林楓並未動怒，反而舉杯，語氣依舊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然：“謝謝。也祝你在大學裡一切順利。”
這種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從容回應，就像一記無聲的耳光，讓孫強感覺所有的怨氣和挑釁都打在了空處，憋得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難堪至極。他死死盯著林楓轉身去下一桌的背影，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內心瘋狂咆哮：“林楓！你給我等著！到了大學，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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