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時分,六點的鐘聲還沒敲響起來,克拉克街很靜謐,昏暗的光線灑進巷子,增添一分幽深意味。
雜貨店的窗戶,在每天夜晚,弗萊德都會用木板把玻璃封上,避免被對麵酒館裡走出來的醉漢砸碎,故而此刻屋裡也是黑漆漆的。
為免照顧不到上午的生意,黛莉起的比全家都早。
她套了幾件襯裙,棉裙,一件厚實的花呢外套,圍了一件深色披肩,將脖子和臉頰蓋的嚴嚴實實,又帶著一頂顏色發舊的短簷氈帽。
洗完了臉,走出來將家門開出一條縫。
外頭依舊那麼寒冷,橫風鑽過巷子,割的人臉痛,凍的人鼻子都僵了。
她動動鼻子嗅了嗅,不知道從哪飄來一股異味,放眼在巷子裡找了找,才發現是對麵酒館旁邊,有好幾灘醉鬼的嘔吐物。
幸好這不是屎。
昨天是發薪日,他們手頭正有錢喝酒。
黛莉搖頭,決定每天晚飯點後就提前關門。
這些酒館裡的常客,實在魚龍混雜,雖然消費力高那麼一點,但並不足以犧牲安全性。
能在夜晚繼續開門做生意到深夜的,隻有倫敦西區貴族聚集區的店主們。
那裡有充沛的警力日夜巡視街道的安全,也是平民百姓從來不踏足的地方。
會半夜出來購物的,隻有剛剛參加完舞會肚子餓了或手裡沒煙抽的貴族。
她昨天裁舊報紙包東西時,順便深入的了解過這個時代的著名商業公司和大宗商品物價。
在報紙的求租刊登欄上,海德公園附近,梅菲爾區的一間普通鋪子,月租金價格在幾十英鎊不等。
是現在店鋪房租的十倍。
暫時可以把這定為長遠的發展目標。
她走出門去站一會兒,同樣早起的祖父也收拾好了。
知道今天要去學校,為了不丟麵兒,納什先生穿上了他箱子裡最嶄新的粗花呢套裝,戴上了高筒帽,還有昨晚提前擦亮的皮鞋,還修剪了絡腮胡,打扮的比黛莉還精致。
雖然衣服不是定製,有些不太合身。
將家門重新關上,二人就前往一英裡外的斯特普尼女子學校。
這次往北出口走,要經過洛比特雜貨店,順著多羅斯街繼續往東北方向步行,大約三四十分鐘後就能到了。
黛莉對多羅斯街很好奇,走出巷子口,她的目光從還沒開門的洛比特雜貨店門口往附近延伸。
黎明時的多羅斯街顯然已經開始繁忙了。
天空還是陰陰沉沉的藍調,街邊小店裡都掛著煤氣燈,窗戶裡透出暖黃色的光線。
這條街上,有上百家小型店鋪,以餐飲店居多。
從淩晨開始,店主和廚娘們就會從各個市場,商店,將批發來的食材搬進後廚再加工成食物。
等到六點的鐘聲敲響,附近幾個貧民街區裡的工人蘇醒過來,就會不約而同的來到這裡。
他們會將最廉價,最方便食用,能快速果腹且有滋味的食物吃掉,再匆匆趕去附近的工廠簽到。
這條街上的雜貨店還有兩家,規模與黛莉家差不多,此刻都還沒開門。
納什先生見黛莉站在街口凝望這一條街的商鋪,還以為她在糾結早上吃點什麼。
“今天去吃三明治吧,斯諾塔家做的鱈魚黃瓜三明治,最是美味了。”
“不過,安東尼家熱狗也非常不錯,要是不著急趕路,還能去嘗嘗羅伯特家的奶油洋蔥湯。”
這老頭說的這幾家店的食材都很新鮮,他每天都去送奶,能進入後廚。
納什先生也算是一個資深老饕,這條街裡似乎就沒有他不知道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