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街的午後,天空的顏色變得更加陰沉,街道也濕漉漉的,行人來去匆匆。
四處彌漫著一股濃鬱的咖啡香味,混雜著雨夾雪的冰冷空氣。
黛莉略加思索,壓低了寬簷帽,毫不猶豫帶著佩妮走向酒商對麵的報刊店。
姐妹二人的身影藏匿在人群中,一點也不惹人注目。
店名為“莫加侖刊物店”的老報刊店門頭十分複古,實木鑲嵌板上斑駁的鍍金刻字,櫥窗裡還展示著上個世紀的名著初刊版本。
這顯示出了它悠久的曆史,或許十八世紀便坐落於此,家族代代經營。
從門外看進去,報刊店內本不大的位置全都擠滿了書籍,雜誌,摞著各種報刊,排列著書櫃。
狹小的櫃台就設在門邊,櫃台後坐著一個絡腮胡的老頭,他手邊的小托盤裡,紅茶喝了一半,正眯著瞌睡。
黛莉帶著佩妮登門,一股濃鬱的油墨潮紙味迎麵撲來,頓時侵入了她的鼻腔,十分難聞。
她抬手叩響了櫃台。
“砰砰”兩聲。
老板慢悠悠地睜開眼,抬起頭,見來了客人,就正坐起來,理了理領結花。
“想買點什麼?我這裡的報紙和雜誌都最全了。”
黛莉的上半張臉蓋在帽簷裡,下半張臉裹在圍巾裡。
佩妮跟她的打扮一樣,都隻露出了鼻尖和眼睛,以及一縷一縷的棕紅頭發。
黛莉掏出了一點零錢,泰晤士報通常是最便宜的。
“來一份今天的泰晤士日報。”
老板將報紙抽出來遞給她,黛莉就地翻開,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才詢問道:
“老板,向您打聽件事。”
店老板將剩下的半杯茶水喝了,對這種一副低調模樣來他這打聽消息的人見慣不慣,畢竟這裡是牛津街。
他懶洋洋地問:“想打聽什麼?”
“對麵那家赫爾康薩酒水商店最近的生意怎麼樣?”
“報紙上不寫著嗎?”
老板甕聲甕氣地說道:
“食品進口商一船的貨都被騙子偽造提單文件從港口弄走了。
赫爾康薩先生委托食品商進口的那一批牙買加朗姆酒也在這艘船上。
足足六十箱朗姆酒,價值八百鎊的貨,現在,這批貨丟了。
雖然銀行先賠了錢,但東區的黑市上卻出現了同款牙買加朗姆酒。
價格僅僅是赫爾康薩店裡的十分之一。
有一些小雜貨店都在黑市進這便宜貨,私下偷偷的轉賣。”
黛莉好奇的問:“難道這些人賣私酒就不怕被查嗎?”
“查?”
報刊店老板仿佛聽到了什麼玩笑話,他沉吟道:
“蘇格蘭場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沒有哪個警察會插手這種麻煩的案件。
況且,向詐騙者泄露提單文件的銀行經理都死了,殺人凶手都還沒抓到呢,誰會來查走私?
誰又有這個本事,把這案件查清楚?”
黛莉聽完,腦海裡不禁在想。
或許彆的警察不行,但有個警察必然是可以。
她衝報刊店老板道謝,扭頭帶著佩妮走出去,重新在牛津圓環乘車,一路朝著東區晃去。
佩妮對於今天的旅程感到雲裡霧裡,抵達白教堂路後,天色已經不早了。
黛莉在寡婦給指教的油漆店裡,購買了一桶刷木頭的清油和木蠟。
然後朝家的方向走去,半小時過去,六點的晚鐘響起來,她們進入了克拉克街。
下午六點,天空逐漸開始泛起一絲藍調,臨近工人放工的時間,家家戶戶開著門窗,點亮了煤氣燈,巷子裡飄著做飯煮湯的煙味。
她和佩妮剛走了兩步,就注意到腳下的一片紙屑。
是傳單,飄在地上被雨夾雪打濕了,斑駁的黏在地磚上。
定睛一瞧,並不是她所書寫的傳單。
眼前這份散落的傳單上,第一行寫著“洛比特雜貨店”的字樣,字跡勉強能看。
黛莉無故的樂了一下。
佩妮也認識字,皺著眉,直接問了出來:“他這是在模仿我們嗎?”
這模仿的效率還真是高啊。
一切商品都是模仿她的銷售模式,無論是打折還是降價,或半賣半送,也都一樣。
她家賣兩便士三塊肥皂,洛比特就賣兩便士四塊。
這恐怕已經是在虧本倒貼,目的隻為賺吆喝了。
她站在原地觀摩了一下這張傳單上的物品價格,意識到洛比特先生或許是個十分情緒化的人,才離開,滿意地帶著佩妮回了家。
納什雜貨店內,傍晚已經沒有什麼客人上門,瑪麗照顧的嬰兒也都被接走了。
廚房裡,麵包在烘烤,蔬菜濃湯也在煮著,聞起來有一股培根味。
不得不說,這幾天的夥食還不錯。
瑪麗正在櫃台邊整理貨物,這是貨是今天批發商得到黛莉下單後,免費送貨上門來的。
都是經常打交道的熟人,曉得麗莎是個什麼脾氣,他們不至於以次充好,省的扯皮。
瑪麗整理的速度很慢,她並不知道所有商品的擺放位置。
黛莉與佩妮進屋後,將包裡的乾花都拿了出來。
瑪麗一見這乾花,就知道她們這一下午是去了考文特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