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為難之處您儘管明說,隻要是我能辦到的,必定先為您解決!”福清郡王嘴上熱絡,心裡卻暗自揣測——道明和尚這是要獅子大開口,想借機討些好處吧?可下一秒,對方的話就讓他心頭一震,隻覺自己還是有點小人之心。
“郡王爺,想查清此事的來龍去脈並不難,難的是這件事牽扯的人物,絕非貧僧能把控。”道明雙手合十,指尖輕抵念珠,語氣平靜卻帶著千斤分量,“能暗中對郡王爺下手的人,身份怎會簡單?這樣的人物,您覺得貧僧有能力將其處置分毫?”
其實道明和尚心裡跟明鏡似的。他是整個僧門裡少數沒沾半點汙穢的人,既沒參與玄空、玄戒門下為世俗枉造殺業的勾當,也從沒想過借僧門謀私利。這次主動相幫,全是受了師傅玄境禪師的托付——玄境禪師深知門下弟子雖隻想在世俗中謀份安穩、未曾殘害生靈,卻也身處旋渦之中,便盼著道明能在危機來臨前,救下這些無辜的師兄弟。
福清聽完這番話,臉色“唰”地變了,從最初的從容到後來的凝重,不過瞬息之間。他猛地反應過來:哪裡還用查?自己早成了王爺府案板上的肉,而此刻握著刀的,竟是營中最親近的至親之人!整個營地,唯有這般身份的人,才有膽量、有背景,敢對他這個郡王下手!
他快步走到道明身前,躬身作揖:“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道明緩緩起身,先將杯底殘存的冷茶一飲而儘,再把空茶杯遞到福清手中,隻低低念了聲“阿彌陀佛”,便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僧袍的衣角掃過門檻,沒留下半點多餘的動靜。
望著那道漸漸遠去的背影,福清忍不住低聲感歎:“真是睿智絕倫!”他迅速收回思緒,指尖捏著冰涼的空茶杯,眉頭緊鎖——眼下該怎麼破局?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哐當”一聲脆響,福清手中的茶杯突然掉在地上,碎片濺了滿地。他盯著地上的瓷片,眼裡驟然亮起——他終於懂了道明的意思!
杯中沒有茶水,沒有茶葉,隻有乾乾淨淨的杯壁,像極了一片空無。這是在提醒他:做事要乾淨利落,半點痕跡都不能留!
一股狠勁瞬間從心底湧上來——連自己養了這麼久的假兒子都敢對他動手,他再猶豫片刻,就是把自己往地獄裡推!可這事不能親自動手,最好是借他人之手,既能除了隱患,又能撇清關係。想到這,他立刻想起了張寶寶——上次的人情還沒還,這次正好再送份“大禮”,既能結個善緣,又能解決眼前的麻煩,一舉兩得!念頭落定,他立刻叫來了心腹,低聲吩咐起計劃。
另一邊,弘愷還在房裡對著桌案發脾氣,手邊的瓷瓶被掃落在地,碎片混著茶水打濕了宣紙。他還在氣上次那隻狸貓壞了他的好事,滿腦子都在琢磨下一次怎麼動手,卻沒料到,一張針對他的網,早已悄悄鋪開。薑,終究是老的辣。
時至傍晚,帷帳裡膳桌上點起了暖黃的燭火。福清讓人去請了弘愷,飯桌上,兩人看似和往常一樣“父子情深”,碗筷碰撞的聲響裡,福清依舊用那副慈祥和寵溺的眼神望著弘愷,仿佛對所有陰謀都一無所知。可弘愷眼底的厭惡藏都藏不住,夾菜的動作裡都帶著幾分不耐煩。
換作往常,福清見他這副模樣,難免會生出幾分怒意。但此刻,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心懷歹念的假兒子,眼神裡沒有半分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
正值兩人吃飯接近尾聲,銀質餐盤裡還剩半塊油潤的鹿肉,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裹挾著風沙撞進營區。未等守衛通報,一名身著玄色驛服的騎士已掀簾闖入,膝蓋“咚”地砸在氈毯上,雙手高高捧起一份印著鎏金“密”字的奏折:“王爺!京城六百裡加急,朝廷密報!”
福清郡王放下玉筷,指節輕叩桌案,示意左右侍從退下。他接過奏折,指尖撚開蠟封,目光掃過字跡時,原本鬆弛的眉峰驟然擰緊。密報上赫然寫著:康熙皇帝已察覺吳三桂暗中囤積糧草、私造兵器,恐其近期舉兵謀反,特命福清即刻整飭麾下八旗鐵騎,即日內開拔前往雲南,馳援平南將軍勒爾錦,務必扼製叛軍勢頭。文末朱批更是字字如刀:“軍情十萬火急,若有延誤,誅夷三族!”
看完密報,福清將奏折揉在掌心,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芒。這些年他受困於京城王府,處處受阿瑪掣肘,連查自己生母身世的事都屢屢受阻。如今朝廷調令在手,既能名正言順脫離阿瑪的掌控,又能借著領兵在外的機會,用自己的人手暗中追查當年的舊事——這道康熙的調令,竟成了他擺脫束縛的契機!
再看看旁邊的弘愷,福清知道之前的計劃可以用在這次前往雲南的路上,送這個逆子早點上路!
隨後他猛地站起身,腰間玉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對著帳外沉聲道:“傳令官何在?”
帳簾應聲掀開,一名身披甲胄的傳令官快步走入,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回王爺,屬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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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傳令全軍:即時清點糧草、檢修兵器,所有將士歸營整裝,不得擅自離營。明日卯時三刻在校場點兵,辰時正準時拔營,晝夜兼程趕赴雲南!”福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乃皇上親下的軍令,若有將士延誤或違抗,一律按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末將領命!”傳令官高聲應和,起身時甲片摩擦作響,轉身快步出帳。不多時,營區裡便響起此起彼伏的號角聲與傳令聲,原本靜謐的營地瞬間忙碌起來。
福清轉過身,目光如寒刃般落在一旁端坐的少年身上——那是他名義上的“好兒子”弘愷。他闊步上前,粗糙的手掌重重按在弘愷肩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語氣卻比方才對傳令官時緩和了幾分:“愷兒,皇上有旨,命我們馳援雲南。此去山高水遠,一路上不僅有荒山野嶺,更有叛軍出沒,戰場凶險遠超你平日練劍的校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弘愷稚嫩卻強裝鎮定的臉,繼續說道:“你自幼跟著你瑪法學武讀書,也算有些本事,如今正好借此機會,見識見識真正的戰場,學學如何領兵。此番我給你三千人馬,讓你在大軍前方開道。記住,若遇叛軍,先看清對方兵力,若是敵眾我寡,切不可硬拚,立刻撤回與大軍彙合,咱們合力抗敵,萬不可莽撞行事。”
說到這裡,福清的聲音陡然轉厲,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但你身為將領,領兵之時更不可怯戰!你若後退一步,底下的士兵便會亂了陣腳,到時候不僅會丟了你的性命,更會誤了軍情。你必須做兵卒的表率,穩住軍心,明白嗎?”
弘愷用力點頭,聲音雖有些發顫,卻透著一股少年人的倔強:“孩兒明白,定不辜負王爺所托!”可誰會知道,這樣一個十歲的孩子,作戰時竟會用五百親衛督戰,逼三千人死戰;即便將士奮勇,最終還是難逃戰死的結局!
福清“嗯”了一聲,揮手示意侍從撤掉桌上的殘羹冷炙。待帳內隻剩下他一人時,帳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心腹悄然走了出來,低聲問道:“王爺,屬下現在就去芮城縣散布消息?就說小貝勒是老王爺的心尖兒,這次帶了三千精銳在前開路,引他們動手?”
福清卻擺了擺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用這麼麻煩。張寶寶的人眼線遍布晉省各處,咱們要去雲南,他們早就等著了,根本不用刻意散布消息。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張寶寶知道,咱們身後的大軍根本不想去支援雲南,個個都想著保命——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覺得,攻擊弘愷這隊‘先鋒’,比對付咱們主力更有價值,也更能打亂咱們的部署。”
心腹恍然大悟,連忙點頭:“屬下明白您的意思了!”說罷,躬身退了出去,帳內再次恢複寂靜。沒人知道,福清給弘愷的三千人馬,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本部八旗精銳,而是弘愷來時帶來的兩千私兵,再加上一千臨時拚湊的漢軍——他可不會讓自己的嫡係人馬去做這種“死侍”,白白受損。
一夜無話,軍營裡卻是燈火通明。士兵們忙著清點糧草、檢修兵器、收拾行囊,馬蹄聲、兵器碰撞聲、將領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直到二更天時才漸漸平息。十萬人馬的物資終於準備妥當,將士們也都披甲執刃,整齊地列隊在校場旁,靜候卯時點兵的號角。
天剛蒙蒙亮,東方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校場上的火把還未熄滅,映得士兵們的甲胄泛著冷光。卯時的號角準時響起,悠長的聲響劃破清晨的寂靜。福清身著銀白色盔甲,腰懸虎頭刀,騎著一匹烏黑的戰馬,緩緩來到校場中央的高台上。
他抬手示意號角停下,目光掃過台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十萬人馬鴉雀無聲,隻有風吹動旗幟的“獵獵”聲。“點兵!”隨著福清一聲令下,負責點兵的將領立刻手持名冊,高聲念出士兵的名字,每念到一個,台下便響起一聲響亮的應答,聲音整齊劃一,震得地麵都微微發麻。
半個時辰後,點兵結束,沒有一人缺席。福清再次開口,聲音透過傳令兵傳遍整個校場:“將士們!皇上有旨,命我們馳援雲南,平定吳三桂叛亂!此去雖凶險,但保我滿人江山,乃是我們身為八旗子弟的本分!若能平定叛軍,歸來之時,皇上定有重賞;若是有人敢臨陣脫逃、延誤軍情,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台下將士齊聲高呼:“遵王爺令!”喊聲震徹雲霄,連遠處的山巒都傳來回聲。
辰時一到,朝陽徹底跳出地平線,金色的陽光灑滿校場。福清拔出腰間的虎頭刀,向前一揮:“開拔!”
隨著這聲令下,先鋒部隊的號角率先響起,弘愷騎著馬,帶領三千人馬走在最前方,馬蹄踏在地上,揚起陣陣塵土。緊接著,主力部隊分成數路,浩浩蕩蕩地跟在後麵,旗幟飄揚,甲胄閃光,十萬人馬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緩緩向雲南方向進發。福清勒馬站在高台上,看著隊伍漸漸遠去,眼神深邃,沒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究竟在盤算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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