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下課鈴聲打響。老頭慢慢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講台中央,同樣艱難地,彎下他那僵硬的腰,仿佛隨時可能發生吱嘎聲一般向著下方學生們鞠了一躬。
“我很老了。在未央上了許多年的課,經曆了許多次的毀校、重建,仿佛我的一生,都在這裡上課。
“許多年,這裡的學生一屆又一屆,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地址變了,人變了,校長變了,但是有一個傳統,從未央建校第一天起,就從來沒有變過。
“所有來到這裡的新生,不管你的家族多麼顯赫,不管你之前在外麵是做什麼的。都切記,這句話——
“人死後就該去該去的地方。”
他不急不緩,喘了一口氣:
“和鬼戰鬥,你們也是這個世上最了解鬼的一批人。你們很快會發現,太多的靈異物品和儀式,可以幫助你們從那個世界,‘活著’回來。從獵鬼人陣營轉變到鬼,真的隻是一念之間。
“有人說,這也是一種永生。
“可是,死後變成鬼,真的是永生麼。
“從那個世界回來的人,大都會性情大變;你生前曾經熱愛著的、執著過的、曾經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在變成鬼後,全部低賤如泥濘不值一提。你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如同野獸一般的衝動,就是殺戮、破壞,將一切活著的、美好的,一切帶入地獄。
“那時候的你,還是曾經的你麼?
“有些孩子怕死,臨閉眼時咬碎牙也要化鬼。可你們知道嗎?鬼的‘永生’是最狠的牢籠——你以為在抗爭死亡,其實是在被執念抽乾。就像東南亞獵人捕猴,猴子攥著香蕉不肯鬆爪,就被關進了壇子。
“你們攥著的不是命,是生前沒放下的仇、沒說完的愛、沒做完的事……這些東西早該隨著呼吸散在風裡,偏要變成鎖鏈,把自己捆成個怪物。”
他彎腰撿起地上斷掉的粉筆,輕輕放在講台上,像在安放一個靈魂。
“安息不是終結,而是另一輪新的開始。你們握刀的手,該用來護活著的人;封印的咒,該用來渡迷路的魂。人之所以高貴,是因為我們有自由意誌。我們可以讓自己以一個堂堂正正的獵鬼人身份,活著去死。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結局。”
他從教案裡抽出一疊泛黃的合影,照片裡是一屆屆的學生,從未央高中畢業,其中有顧謀遠,有陳紅,有方寧,那時候,每個人的笑都帶著少年氣。
“看看這張照片……他們裡有人死了,有人失蹤了,有人退休了,現在該抱孫子了。可他們留在我記憶裡的,從來不是變成鬼後的模樣。所以啊……彆讓執念弄丟了你們自己。活著時做個有血有肉的獵鬼人,死了——就做個乾乾淨淨的魂,去該去的地方。”
他輕輕合上教案。
“下課。”
教室中,未來的獵鬼人們,已經睡倒了一片。不知道老先生在台上的話,下麵有多少人認真聽了。
……
……
下一節課,是體能課。
伴隨著金屬相撞聲音,一個消瘦的男人,坐在輪椅上慢慢駛入了教室中。
他手中捧著的竹壇子中,不斷滲出黑色的粘液。體育老師堅持要求教室中的每一個學生品嘗一下這些“魔液”。他堅持認為,這些粘液能讓未來的獵鬼人們獲得超人的體能,大幅度增強在靈異事件中生存的概率。
直到有調皮的學生,趁著老師不注意,溜到講台後側,一點點將手臂伸著勾到了竹壇子,猛地掀開了覆蓋在上麵的蓋子——
教室中幾十雙眼睛,看到的是,是竹壇子中裝著一個三下巴、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頭顱。沒有身體,碩大的腦袋正好裝滿了大半個壇子。
還張大了嘴巴,嘴角不斷淌下那黑色的粘液。
那些粘液,順著竹壇子的縫隙,不斷向著滲去。這就是體能老師堅持要求,所有同學服下的黑色粘液的來源。
當場,班中少數聽從老師命令,嘗上不少不明粘液的同學,吐成了一片。
尤其是高正義,半跪在地上,吐到肚子裡所有酸水全部吐出來了,吐無可吐,吐到隻剩下乾嘔。還在拚命對著空氣乾嘔。
在一邊全程目睹了一切的顧山,難得好心地從外麵為他接了一杯自來水,遞給高正義:
“你看。有時候不聽課,也是一件好事。”
……
……
反精神汙染課上,身高兩米多、戴著白色麵具的巨大胖子,像是一座能行走的肉山一般,勉強穿過了教室狹小的門框,硬生生擠了進來。
“想象一下,整間教室都是鬼製造的幻覺,而現實中的你們正在沉睡,殺人的厲鬼正在向著你們步步緊逼。
“你們有什麼辦法,能夠分清現實和夢境,又能如何從鬼製造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話說到一半,講台上的胖子轟然倒地,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引起全班一陣嘩然。
有幾個學生小心翼翼上前,查看老師是否是中了某種詛咒,當場死在課堂上。就在這時,那麵具肉山開始發出沉重的打鼾聲,隆隆作響,像是教室裡打雷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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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位老師上課上到一半,直接睡著了。
“破解幻覺的方法,原來就是鬼製造的夢境中,再睡一覺,是麼。”
謝雪川忍俊不禁,冷笑著評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