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室中，卡車司機眼部附近的肌肉全部潰爛了，露出血紅色的爛肉，還有後麵的麵骨。
林深是對的。隻是，那雙黑手太過可怕了，做了一個捂眼的姿勢，一個活人大半麵眼眶全部被腐蝕了。
顧山感覺到地麵上有什麼陰影正在緩緩升起。他轉過頭，看到了趙子勇已經被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如同天神一般，緩緩升上天空。
所有記憶中的路人，都圍在卡車頭的駕駛室，試圖救出司機。也有極少數幾個人繞到側翻的車廂，想要找到那個被卷入其中的路人。
但是沒有人抬起頭，看到，慘死的趙子勇，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正一點一點被拉上天空。
他頭頂散發的黑煙，此刻變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就像是漁夫上釣魚線一般，那雙黑色巨手，也在一點點回收黑煙，將趙子勇的屍體像是釣上來的魚一般，拉向更高處。
然後，在雲端附近，一張滿口鮮血的龐然大嘴出現，泛黃的牙齒滴落著血液，一口，將趙子勇屍體咬斷成了兩半，兩口，將剩下一半屍體也一口吞下。
連同那蛇皮袋也沒有放過，全部成了巨大厲鬼的腹中之物。
這就是……趙子勇失蹤的真相。
他在湊錢的途中，被厲鬼乾擾的卡車卷入撞死，然後被屍體像是魚一般釣向了口中，被饑渴難耐等候多時的厲鬼吞噬。
怪不得沒有人能找到他的屍首。會有謠言傳出他卷錢跑路了。
同樣目睹這一幕的林深，臉色也十分難看：
“這是‘鬼胃’。”
顧山不解喃喃道：
“鬼胃？”
林深點了點頭：
“嗯，一種上古厲鬼，由無數頭鬼彙聚而成的聚合體；也是十二儺麵唐家的圖騰。
“和其他滿腦子隻有殺戮的厲鬼相比，這是一位有追求的鬼，可以說是鬼界的美食家。
“‘鬼胃’，以服用活人的絕望為珍饈。在進食之前，會不斷給活人希望，然後突然之間將他們打入絕境。在人最悲觀痛苦的那一刻，散發出無與倫比的絕望，正是鬼胃眼中誌高的美味。
“鬼胃吃掉的鬼越多，實力也越強。無數曾經它的食物，在它腹部散發出的絕望氣息，也大幅度增強了它的實力。
“這東西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五百年前的華北平原。殘害眾生，百裡骸骨，當時在朝廷指令下，六大儺麵的世家獵鬼人組成討伐隊，成功將其鎮壓。
“已經五百年沒出現了。不知道是一隻新的‘鬼胃’，還是當年被鎮壓的那隻。”
像是這麼冷門、曆史悠久的厲鬼，絕大多數現代厲鬼人都渾然不知。
林深此刻能夠想起來，已經算是博學了。強如他，在第一時間看到那雙黑手，也渾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
“快走。
“這樣的上古凶鬼，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哪怕現在處於回憶之中，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林深拉起顧山，準備跑路。
在見證了這一幕之後，趙子勇的死因已經找到了。可以回去和王奶奶交差了，沒必要留在這裡。
看來，這位“鬼胃”，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趙子勇。
厲鬼之所以沒有直接殺了他，就是等他賣了老家的房子、賣了腎，賣掉一切好不容易籌夠錢，就在興衝衝向著醫院狂奔的時候——
就在那一刻，將他一口吞掉。
然後，還要把屍體和錢一起裝入腹中。
這樣的話，才能讓母子二人陰陽相隔。讓趙子勇背負人渣的罵名，讓老母親在病床上死不瞑目。
這最絕望的滋味，真是厲鬼的無上美味啊。
吃完了趙子勇，照道理，回憶到這裡伴隨著趙子勇的死就該消失了。死人不可能繼續產生任何回憶。
但是，半空中那張巨嘴，用黑色的大手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跡，並沒有消失的意思。
反而轉過來，漂浮著滑向了顧山和林深逃跑的方向。
再次張開大口，吐出震耳欲聾的人言：
“以趙子勇的回憶為魚餌……
“以黑煙為魚竿……
“終於，又釣上兩個獵鬼人，一路追查來到了這裡……”
你們好，獵鬼人。
“你們以為，被我吃掉的人，還會留有什麼殘魂，被通靈術召喚出來麼……
“愚蠢的獵鬼人，我之所以把趙子勇的魂從肚子中放出來，拉了一根黑煙連著他……
“就是為了引誘你們兩條新的魚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