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支柱與長河
陳遠嘔出那口觸目驚心的鮮血，身體向後軟倒的瞬間，整個指揮中心的心臟仿佛都停跳了一拍。
“指揮官！”
“老陳！”
林晚和周立坤離得最近，同時衝上前扶住他癱軟的身體。醫療團隊如同早已待命的士兵，瞬間湧上，專業的急救設備迅速連接上陳遠枯竭的軀體。他的臉色灰敗，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探測，生命監護儀上跳動的曲線牽動著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恐慌如同病毒，即將在指揮中心蔓延。
然而，這混亂僅僅持續了不到三十秒。
嗡——
一聲低沉而穩定的係統提示音，壓過了所有嘈雜。指揮中心的主權限，在陳遠生命體征低於閾值的瞬間，已被自動移交。
主屏幕上，馮·克勞斯將軍焦急的影像被暫時最小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所有人都無比熟悉的徽記，以及一個經過處理、不帶任何個人特征卻充滿不容置疑威嚴的音頻頻道。
【這裡是龍國中央指揮部。】那個沉穩蒼老的聲音響起，如同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即將傾覆的船。【陳遠同誌的情況，國家最高醫療組已啟動遠程生命維持係統。現在起，由我暫代聯盟最高決策權。】
聲音頓了頓，仿佛無形的目光掃過全場。
【林晚博士。】
“在！”林晚下意識地站直，儘管聲音還帶著哽咽。
【由你接任‘溯源計劃’技術總負責人，整合萬界技術援助，目標——解析‘清潔代碼’，製定可行性方案。國家超算中心‘昆侖’的全部算力，已向你開放。】
【周立坤教授。】
“明白！”周立坤用力抹了把臉，眼神重新聚焦。
【歐羅巴提供的坐標是線索，不是答案。啟動‘天眼’全域掃描模式，調用深空監測網最高權限，四小時內，我要看到柯伊伯帶的‘歸墟’據點結構圖。】
【雷震嶽將軍。】
遠在艦隊旗艦上的雷震嶽對著屏幕莊嚴敬禮，如同一尊即將出鞘的戰刀。
【你的艦隊，是聯盟的拳頭，更是龍國的意誌。我授權你，前出至火星軌道待機。遭遇任何抵抗，或確認敵對意圖，無需再請令，可便宜行事！】
三道指令，清晰，冰冷，卻帶著磅礴的力量，瞬間將因陳遠倒下而可能產生的權力真空和決策混亂，碾壓得粉碎。
直播間彈幕）：
【龍國係統翻譯）是“中樞”！是國家力量接手了！】
【歐羅巴係統翻譯）上帝……這種效率……令人敬畏。】
【靈韻界係統翻譯）集體意誌的錨點並未因個體沉寂而動搖，此文明結構穩固度，超乎預期。】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鏡頭跟隨著指令，掠過龍國廣袤的國土：
·西北，地下千米。“天眼”陣列發出低沉轟鳴，功率指針悍然突破紅色警戒線，所有冗餘算力被毫不吝惜地集中，如同無形的巨網，掃向遙遠的柯伊伯帶。
·西南，群山腹地。巨大的山體工廠閘門洞開，內部燈火通明。基於“泣鐵”與萬界技術融合的全新生產線已然投產，第二代“共旋律振器”正以驚人的速度下線。老師傅對著滿頭大汗的學徒低吼：“快！穩！陳指揮在用命為我們爭取時間！”
·東部沿海。龐大的生態方舟平台“啟明”號正在進行最後的海試。工程師記錄著數據，對著通訊器彙報：“……方舟生態區循環穩定，可隨時執行‘火種’預案。”
直播間彈幕）：
【矽基共生體係統翻譯）高效的後勤與工業組織能力，是文明戰爭潛力的核心指標。評估中……】
【廢土世界係統翻譯）羨慕……他們還有國家……】
希望角基地，生活區內。
王大媽拿著剛送達的、比往日更豐厚的物資清單，用力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都聽好了！壓縮餅乾、合成蛋白、維生素，管夠！這是中央剛來的通知！陳指揮累了，睡一覺！咱們不能慌，不能亂！”
她目光掃過一張張惶惑的臉，聲音拔高，帶著市井的潑辣與不容置疑的堅定：“咱們把家守好了，把活兒乾利索了，就是給前線的孩子們，給陳指揮，最好的支持！天塌不下來！咱們龍國，從來就不是靠一個人頂著的！”
妞妞抱著那依舊散發著溫潤微光的布娃娃，小聲問：“王大媽，陳遠叔叔……會醒的，對吧？”
王大媽彎腰，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妞妞的頭發，看向窗外秩序井然的基地，和更遠處那片無聲奮鬥的土地，語氣無比篤定：
“會的。因為咱們龍國，靠的不是哪一根柱子。”
“咱們靠的，是千千萬萬個不普通的普通人，是老祖宗傳下來就沒斷過的根，是這滔滔不絕，能把一切磨難都磨平了的人間長河！”
她的聲音通過直播，傳遍了世界。
一股堅韌而溫暖的力量，隨著她的話語，注入到每一個聆聽者的心中。
指揮中心內，林晚擦去眼淚，深吸一口氣，走向技術台。周立坤的眼鏡片上反射著瀑布般的數據流。雷震嶽的艦隊，引擎噴出幽藍的尾焰，如利劍出鞘，刺破黑暗。
陳遠倒下了。
但他所守護的文明，他所定義的信念，已然成為了一條奔流不息的長河，承載著希望，繼續洶湧向前。
而那座懸於深空的“方舟”，在長久的靜默後，其表麵某個區域的符文，微不可察地，再次閃爍了一下。
仿佛一顆冰冷的心臟，在感受到了某種遙遠而龐大的“存在”後，開始了……遲疑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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