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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衛東的改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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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和那罐用血換來的奶粉,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蘇衛東暴烈的靈魂上。他依舊是那副沉默陰鬱的模樣,臉上青紫未消,嘴角的裂口結著猙獰的黑痂,那隻被臟布條胡亂纏裹的右手,依舊時不時滲出暗紅的血水,垂在身側如同一個沉重的、恥辱的標記。窩棚角落裡,他靠牆坐著,周身的氣壓低得能結冰,赤紅的雙眼深處,翻騰的戾氣並未消失,隻是被一層更厚、更沉的陰霾死死壓住,像一座被強行封死的火山。

但當他的目光,穿過窩棚裡昏沉的空氣,落在“光光的家”裡那個小小的身影上時,那陰鷙的眼底深處,便會燃起一種近乎實質的、滾燙的火焰——那是比從前更加熾烈、更加偏執的保護欲,帶著一種刻骨的後怕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曉光那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徹底捅穿了他強撐的麻木。他親眼看著大哥空手而回時那死灰般的絕望,聽著曉光燒得嘶啞無力的哭聲,感受著自己那隻廢手帶來的、深入骨髓的無能為力。那一刻,他恨不得撕碎這該死的廢墟,撕碎這冰冷的世界!但最終,他隻是用那隻完好的左手,狠狠砸在牆上,砸得皮開肉綻,用身體的劇痛來壓製靈魂深處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用拳頭和吼叫去解決問題了。那隻會把自己再次送進那個冰冷的“治安點”,甚至更糟。而曉光,等不起。那罐奶粉在迅速減少,曉光需要更多。

改變,是痛苦而笨拙的。

一次去領那點少得可憐的口糧時,蘇衛東沉默地排在隊伍末尾。前麵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因為虛弱,懷裡那個同樣瘦小的孩子差點滑落。婦人手忙腳亂地去撈,自己卻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連帶著孩子一起!

蘇衛東幾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前!那隻纏著臟布條的右手下意識就要伸出,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傷口被這猛然發力牽動,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他強行收回右手,用那隻完好的左手,極其迅捷卻又異常小心地,一把托住了婦人腋下,穩住了她和她懷裡的孩子。

婦人驚魂未定,感激地看向他。蘇衛東卻像被火燙到一樣,猛地抽回手,迅速彆過臉,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咕噥,像是“小心”。他動作僵硬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低著頭,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隻有那隻藏在身側的、完好的左手,無意識地用力攥緊,指節捏得發白,泄露了他內心的劇烈掙紮。

另一次,是在取水的長隊旁。幾個同樣麵黃肌瘦的半大孩子,為了爭搶一個位置靠前的豁口瓦罐,互相推搡、咒罵起來,眼看就要動手。蘇衛東就站在不遠處。放在以前,他要麼冷眼旁觀,要麼一聲暴喝嚇得那群小子鳥獸散。但此刻,他赤紅的眼睛掃過那幾個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窩棚的方向。曉光等著水泡糊糊。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像受傷的野獸。然後,他猛地大步走過去,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那幾個扭打的孩子。他沒有吼叫,也沒有動手打人。他隻是像一堵沉默的牆,硬生生插進扭打的人群中間。他那隻完好的左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抓住其中一個衝在最前麵、下手最狠的男孩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一樣將他提溜開,重重地往旁邊地上一墩!動作粗暴,卻精準地避開了要害。同時,他那雙布滿血絲、帶著未消淤青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刀鋒,狠狠掃過其他幾個嚇懵了的孩子。

混亂瞬間平息。幾個孩子被他那沉默的暴力和眼中的凶光震懾,屁滾尿流地散開,連地上的破瓦罐都不敢撿。蘇衛東看都沒看他們,徑直走到隊伍裡他原來的位置,沉默地站好,仿佛剛才隻是拂開了一粒礙眼的灰塵。他用自己的方式“維持”了秩序,儘管方式依舊生硬,卻避免了更大的混亂和可能引來的麻煩。他需要儘快拿到水。

但最核心的改變,是關於奶粉。

看著那罐沾著自己血跡的奶粉罐子日漸變輕,蘇衛東內心的焦灼如同野火燎原。硬搶不行,那是死路。等分配?安置點的嬰兒口糧配額,杯水車薪,輪不到曉光。

他必須找到彆的路。

他開始留意。留意安置點裡那些看起來不那麼絕望、甚至還能保存一點“多餘”物資的人。他觀察那些推著獨輪車、拉著板車,在廢墟邊緣艱難搬運著清理出來的木料、磚石的人。這些人,通常家裡有壯勞力,或者運氣好點,或許…或許能有奶粉?

機會出現在一個飄著小雪的下午。蘇建國去排領救濟糧的長隊了,衛民在窩棚裡守著昏睡的曉光。蘇衛東拖著受傷的身體,像一頭孤狼,在安置點邊緣的廢墟堆裡逡巡。他看到一個穿著舊棉襖、裹著頭巾的中年男人,正獨自一人,吭哧吭哧地試圖將一根粗大的、浸透了泥水的房梁從瓦礫堆裡拖出來。男人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那根沉重的房梁卻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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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衛東沉默地走了過去。他沒有說話,隻是在那男人又一次發力失敗、扶著腰大口喘氣時,徑直走到房梁的另一頭。他那隻完好的左手猛地抓住濕滑沉重的木頭,受傷的右手也下意識地想去幫忙,卻被劇痛刺得悶哼一聲,隻能虛虛地搭著。他弓起背,雙腿如同鐵柱般紮根在泥濘中,腰腹和肩膀的肌肉瞬間賁張隆起,破爛的衣服下仿佛蘊藏著爆炸性的力量!

“嘿——!”

一聲壓抑的、從胸腔深處迸發的低吼!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木頭摩擦聲,那根沉重的房梁,竟被他單憑一隻左手和全身的爆發力,硬生生從泥濘的瓦礫堆裡拖拽出了一大截!

那中年男人驚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渾身是傷卻力大無窮的年輕人。蘇衛東鬆開手,喘著粗氣,冰冷的汗水混著雪水從他額角滾落。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那個男人,聲音嘶啞、乾澀,帶著一種極其不習慣的、近乎笨拙的“交易”口吻:

“我…幫你…弄出來。”

“你…有…奶粉嗎?”

“一點點…就行。”

“給…孩子…”

他指了指安置點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沾滿泥汙的手。他沒有說“換”,但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赤紅的雙眼裡,沒有了平日的暴戾,隻剩下一種近乎卑微的、卻又無比執拗的懇求和急切。那隻纏著臟布條、依舊滲血的右手,無意識地微微顫抖著。

男人看著他布滿傷痕的臉,看著他那隻滴著血、卻為了奶粉甘願搬動巨木的手,又看了看他眼中那混合著凶悍與乞求的複雜光芒,沉默了片刻。最終,他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行!你幫我把這根梁弄到那邊空地去,再幫我搬幾塊壓著櫃子的水泥板…我家裡…還有小半罐,勻你一點。”

蘇衛東眼中那卑微的懇求瞬間被一種狂喜的光芒取代!他沒有說話,隻是猛地點頭,然後像一頭不知疲倦的牲口,再次撲向那根沉重的房梁,用那隻完好的左手和整個身體的蠻力,拖拽、扛抬…傷口在用力時崩裂,鮮血浸透了臟汙的布條,他也渾然不顧。

當蘇建國拖著疲憊的腳步,帶著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口糧回到窩棚時,看到的景象讓他幾乎僵住。

蘇衛東靠坐在冰冷的牆根下,渾身泥汙,汗水混著血水在臉上凍成了冰碴。那隻完好的左手手掌被粗糙的木頭磨得血肉模糊,纏著右手的臟布條更是被鮮血徹底浸透,暗紅粘稠,觸目驚心。他閉著眼,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痛苦。

然而,在他攤開的、同樣沾滿泥汙和鮮血的左手上,卻極其小心地托著一個東西——一個小小的、用油紙仔細包著的紙包。紙包打開了一角,露出了裡麵細膩潔白的粉末。

是奶粉!比之前那罐更白、更新鮮的奶粉!

衛民抱著曉光,紅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二哥那身駭人的傷和血,又看看那包小小的、散發著誘人奶香的白色粉末,臉上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茫然。

蘇衛東沒有看大哥。他隻是極其緩慢地、極其小心地,用那隻布滿血汙和泥濘、卻奇跡般保持著掌心一小塊“乾淨”區域的手,托著那包奶粉,遞向蘇建國。他的動作笨拙而鄭重,仿佛托著的不是奶粉,而是他剛剛從地獄邊緣搶奪回來的、曉光的又一線生機。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嘶啞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卻異常清晰:

“給…光光…”

“乾淨的…”

蘇建國佝僂著背,布滿風霜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著。他看著弟弟那雙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手,看著那包小小的、潔白的奶粉,一股巨大的、混合著心酸、震撼和無法言喻的痛楚的洪流,瞬間淹沒了他。他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包仿佛還帶著弟弟體溫和鮮血的奶粉。指尖觸碰到那細膩的粉末,又仿佛被那上麵無形的血痕灼傷。

窩棚裡死寂一片,隻有蘇衛東沉重的喘息聲。那包用血汗和改變換來的、來之不易的“乾淨”奶粉,靜靜地躺在蘇建國粗糙的掌心,在這片彌漫著死亡和絕望氣息的廢墟之上,散發著微弱卻無比堅韌的生命之光。蘇衛東用他沉默的、近乎自毀的方式,笨拙地學會了在生存的夾縫中,為曉光撬開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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