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鈞那句“以後想去哪裡,告訴我。我帶你去。”
如同一個不容置疑的烙印,暫時將沐兮圈禁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那場百樂門的風波看似以一種近乎荒唐的方式平息,卻讓沐兮更清晰地認識到張彥鈞喜怒無常表象下那不容挑釁的絕對掌控欲。
她需要更加小心,也需要更多的信息渠道。與江予哲約定的秘密會麵時間將至,她需要將關於洪幫倉庫的線索傳遞出去。
這一次,她格外謹慎。
沒有讓何景跟隨,也沒有乘坐任何可能被追蹤的車輛。
她換上一身最普通的女學生裝扮,藍布旗袍,素麵朝天,混入午後熙攘的人流,選擇了一條需要穿過數條裡弄的曲折路線前往約定地點。
陽光透過稀疏的梧桐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叫賣聲、孩子的嬉鬨聲、主婦們的閒聊聲充斥耳畔,這是一種與霞飛路的奢華、百樂門的靡麗截然不同的、屬於上海弄堂的鮮活氣息。
沐兮微微壓低了下巴,加快腳步,隻想儘快穿過這片煙火氣過濃的區域。
就在她即將拐出這條狹窄弄堂,步入相對開闊的街道時,前方不遠處一個小院後門的異常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個穿著淺灰色簡式旗袍、留著齊耳短發的年輕女子,正鬼鬼祟祟地從那扇不起眼的木門裡閃身出來。
她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身形清瘦,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用深色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東西,神色緊張,不住地四下張望,動作間透著一股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警覺。
沐兮的腳步下意識地放慢,隱在一戶人家門廊的陰影裡。
那女子似乎確認了暫時安全,稍稍鬆了口氣,快步朝著弄堂口走來。
經過沐兮藏身的門廊時,一陣微風拂過,掀開了深色布包的一角。
沐兮的瞳孔微微一縮——那裡麵露出的,分明是幾份文件和一台照相機!
就在此時,那小院的後門猛地被從裡麵推開,兩個穿著黑色短打、滿臉橫肉的男人衝了出來,目光凶狠地四處掃視,立刻鎖定了那短發女子的背影。
“站住!”
“把東西交出來!”
其中一人厲聲喝道,聲音粗嘎,帶著明顯的威脅。
那女子聞聲,身體猛地一僵,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抱緊懷中的東西,拔腿就跑!
“媽的!抓住她!”
兩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追了上來。
弄堂狹窄,那女子顯然不熟悉地形,情急之下差點絆倒。追兵越來越近。
沐兮的心臟驟然收緊。她不認識這個女子,不知道她是誰,懷揣著什麼,又被何人追趕。
多管閒事是亂世大忌,尤其是她自身難保之時。
然而,那女子臉上那份急於保護懷中之物的決絕,以及被追趕時的驚惶無助,像一根細針,刺中了沐兮內心某個柔軟的角落。
她想起了孤立無援的自己。
電光火石間,沐兮做出了決定。
就在那女子倉皇跑過她藏身的門廊瞬間,沐兮猛地伸出一隻腳!
“哎呀!”
那女子猝不及防,被絆得一個踉蹌,向前撲去。
沐兮眼疾手快,並非真的想絆倒她,而是就著她前衝的勢頭,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將她拽進了門廊狹窄的陰影裡,同時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
幾乎是同時,兩個追兵罵罵咧咧地從門廊前跑了過去,腳步聲急促遠去,並未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角落。
狹窄的空間裡,兩個年輕女子緊緊靠在一起,都能聽到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獨特的墨水清香和紙張的味道,來源於那女子懷中的布包。
“謝……謝謝你!”
那女子驚魂未定,聲音發顫,扶著眼鏡,透過鏡片驚訝地打量著突然出手相助的沐兮。
她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眉眼清秀,帶著濃濃的書卷氣,但眼神清澈而明亮,此刻充滿了感激和後怕。
“他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