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鈞眸光倏地一沉,掠過一絲極淡卻銳利如鷹隼的疑慮。以她的性子,昨夜那般近乎撕破臉的對峙之後,竟會如此安靜順從?這不符合他對她的了解。那藏在溫柔皮囊下的倔強與反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揮退下人,未讓任何人跟隨,獨自邁步走向那間臥室。廊下的看守見他麵色冷凝,大氣都不敢出。
修長的手指推開未鎖的臥室房門,房間內整潔得近乎刻板,屬於她的幾件小物件還擺在原位,但空氣中,那縷獨屬於她的、清甜中帶著一絲冷冽的淡香,已然變得稀薄,幾乎難以捕捉。
她不在。
這個認知幾乎在瞬間就擊中了他。根本無需搜尋,一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空間裡,已經失去了他最在意的那抹生機。
他的視線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冰冷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下一秒,便精準地定格在床頭那盞水晶燈座下,那抹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淺金色。
他走過去,步伐沉穩依舊,但周身的氣息卻驟然降至冰點。伸出兩指,抽出那張被刻意壓著的灑金信箋。展開,快速掃過上麵那略顯潦草卻依舊熟悉的字跡。前麵的抱怨讓他嘴角噙起一絲冰冷的、早已預料到的了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信紙末尾,那個歪著頭、吐著舌頭、栩栩如生的頑皮鬼臉時——
他深邃的眼眸驟然縮緊!如同平靜的海麵瞬間掀起吞噬一切的漩渦!
所有的溫和表象,在這一刻剝落殆儘,露出底下堅硬、冷酷、不容絲毫忤逆的岩石內核。
“好……很好。”極低的聲音從齒縫間緩慢地溢出,不是咆哮,卻比任何歇斯底裡的怒吼都令人膽寒。指間那張柔軟的信紙被他猛地攥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昂貴的紙張在他指尖的力度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幾乎要被碾碎。那個鬼臉在他眼前無限放大,充滿了狡黠的、該死的嘲弄和挑釁!
她竟敢!
不僅敢逃,還敢用這種方式,向他示威!
幾秒鐘死寂般的凝固後,他卻又緩緩地、極其克製地鬆開了手指。將被攥得褶皺的信紙,一點點、極其耐心地展平,仿佛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然後,他仔細地將它疊好,動作慢條斯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最終,將它鄭重地放入西裝內側的口袋,緊貼著他心臟的位置。
那冰冷的紙張,仿佛帶著她指尖的溫度和挑釁的笑意,灼燒著他的胸膛。
然後,他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廊下那兩名因他驟然變化的臉色而瞬間繃緊身體、冷汗涔涔的下屬,甚至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他沒有發怒,沒有斥責,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寒冰凝結般的眸子,淡淡地掃過他們,語氣平靜無波,甚至沒有提高一絲一毫:
“人去哪裡了都不知道,要你們何用。”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最沉重的判決。
那兩人臉色瞬間死灰,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嘴唇哆嗦著,連一句完整的求饒話都說不出來,隻知道磕頭。
張彥鈞沒再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隻是無關緊要的塵埃。他徑直轉身,走向宅邸深處那間不常開啟的行刑室。他沒有親自動手,隻是漠然地坐在一旁早已準備好的、鋪著軟墊的扶手椅上,交疊起雙腿,冷眼旁觀著手下的人嚴格執行家法。
沉悶的、血肉模糊的擊打聲和極力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溢出的痛苦悶哼在封閉的室內回蕩,空氣中漸漸彌漫開血腥的氣息。他麵沉如水,指尖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仿佛在欣賞一曲並不悅耳的交響樂。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翻湧著足以吞噬一切理智的黑色風暴。
他的小雀兒……
不僅翅膀硬了敢飛走,還在籠子裡留下了一根如此囂張的、帶著嘲弄意味的羽毛。
怒到了極致,他削薄的唇邊,反而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勾起了一抹深沉莫測的笑意。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讓他整張俊美的麵孔顯得更加危險,如同暗夜裡蓄勢待發的獵食者,有一種被徹底挑起了興味、勢在必得的銳利。
霞飛路公寓麼?
他記得那個地方,充滿她個人氣息的小小巢穴。她以為逃回那裡,就安全了?就擁有了可以和他討價還價的籌碼?
天真,卻也……有趣。
他站起身,優雅地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襯衫袖口和領帶,語氣淡漠如常,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已然鎖定獵物的決斷:
“備車。”
貓鼠遊戲,既然她執意要開始,那他隻好奉陪到底。
而那隻自以為聰明、逃回熟悉巢穴的小老鼠,似乎忘了,或者故意忽略了——貓,最擅長的,就是循著獵物留下的蛛絲馬跡,精準地找到它們的藏身之處,然後,好整以暇地,享受整個狩獵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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