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霧未散,蘇塵已孤身立於斷魂崖頂。三壇泥封的烈酒用草繩係在背上,山風卷起他衣袍下擺,露出腰間那枚溫潤的佛骨舍利。穀底那片幽藍的混沌,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絕地,而是歸途。
“師傅,酒來了。”他低聲自語,縱身躍下。
大周天真氣自然流轉,四肢百骸充盈著沛然力量。下墜之勢被精準操控,感知沉入狂暴的規則縫隙之海,身形如遊魚般在能量亂流中穿梭。落地時僅激起一圈微塵,遠非上次的狼狽。
“雞圈”依舊喧鬨,冰火碰撞的嘶鳴不絕於耳。老者正背對著崖壁,用那把破柴刀削著一根新撿的枯枝,嘴裡哼著荒腔走板的調子。蘇塵的腳步聲驚動了他。
老者緩緩轉身,渾濁的小眼睛在蘇塵身上掃過,尤其在看到他背上那三個沉甸甸的酒壇時,瞬間爆發出比穀底幽光還亮的神采!
“嘿!你小子!”他咧開缺牙的嘴,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像乾涸的土地逢了甘霖,“還真記得老頭子這口貓尿!算你還有點良心!沒白教你!”他迫不及待地搓著手,目光黏在酒壇上挪不開。
蘇塵笑著解下酒壇,拍開一壇的泥封。濃烈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壓過了穀底的腥甜氣息。老者喉結滾動,一把搶過,仰頭就灌了一大口,滿足地哈出一口帶著濃鬱酒氣的白霧:“好!夠勁!比穀底的風有滋味多了!”
兩人就在棚子邊的石墩上坐下。蘇塵拍開另一壇,陪著師傅對飲。辛辣的液體滾入喉中,暖意驅散了穀底的陰寒。幾口烈酒下肚,話匣子也打開了。蘇塵從墜星原的詭異陣法、牽引之絲,講到祭壇血符、深淵巨獸的咆哮,再到苦禪舍身逆轉乾坤、徐奉仙神秘消失、元老院粉飾太平……驚心動魄的真相,隨著酒氣一同傾吐出來。
老者抱著酒壇,渾濁的眼睛望著翻騰的雲霧,靜靜聽著。當聽到苦禪以自身為祭封鎮深淵時,他削瘦的手指在粗糙的壇壁上無意識地摩挲挲了幾下。當蘇塵講到那口神秘黑箱和諸葛明的賭局時,他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直到蘇塵講完,他才慢悠悠咂咂咂咂嘴,灌了一大口酒,渾濁的目光落在蘇塵身上,仿佛穿透了衣袍:
“故事挺熱鬨……不過小子,你身上這味兒不對。”他鼻子抽動兩下,眼神銳利起來,“又掛彩了?內裡虛浮,隱有陰寒……傷在肋下?”
蘇塵心中一震,苦笑:“什麼都瞞不過師傅。”他解開衣襟,露出肋下那片死寂的灰敗區域。寒氣仿佛凝成實質,周圍的皮膚都透著不祥的青灰色。
老者湊近了些,枯瘦的手指隔空虛點,一股精純溫和的探查力滲入。他眉頭漸漸鎖緊:“嘶……好陰狠的玩意兒!至陰至寒,蝕骨附髓!像是……被極寒的妖物本源所傷?這寒氣裡,還摻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死寂’……不像是凡間之物。”他收回手,灌了口酒壓驚,“換做二十年前,老頭子全盛之時,這點陰毒,彈彈手指就能給你化了!現在嘛……”他拍了拍自己空蕩蕩的褲管,自嘲一笑,“陽氣衰了,心有餘力不足嘍。”
蘇塵心中一緊:“師傅,那……”
“慌什麼!”老者瞪了他一眼,“死不了!這毒雖陰狠,但盤踞未深。等你修為到了真氣外放,或者練氣成罡的境界,自身真氣至陽至剛,運轉周天時自然能將其一點點煉化驅逐!眼下嘛……”他放下酒壇,枯瘦的手掌泛起一層溫潤如玉的微光,“老頭子先幫你壓一壓,省得它在你築基的關鍵時刻搗亂!”
“師傅!不可!”蘇塵急道,他深知老者看似隨意,實則本源有損,“您耗費真氣為我壓製,恐傷及自身!弟子能忍,待日後……”
“聒噪!”老者低喝一聲,不容置疑地將泛著微光的手掌按在蘇塵肋下死灰之處!“坐好!凝神!老頭子還沒老到動不了!”
一股溫和醇厚、卻又磅礴堅韌的暖流瞬間湧入!如同冬日暖陽照進冰封的深淵!那盤踞的陰寒死氣如同遇到克星,瘋狂地收縮、抵抗,發出無聲的尖嘯!蘇塵隻覺得肋下如同被無數冰針攢刺,又似有暖流強行化冰,劇痛與麻癢交織,冷汗瞬間浸透後背。他咬緊牙關,全力運轉大周天,配合著這股外力引導體內真氣圍剿寒毒。
老者枯槁槁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粗重。但他按在蘇塵肋下的手,穩如磐石,那溫潤的光芒持續不斷地輸出。
一炷香的時間,漫長如同一個世紀。
終於,老者緩緩收手,長長吐出一口帶著寒意的濁氣,整個人仿佛虛脫般靠在石墩上,臉色灰敗,連灌了幾口酒才緩過氣來。
蘇塵急忙查看肋下,那片死灰之色雖然依舊存在,但範圍明顯縮小,顏色也淡了許多,那股跗跗骨蝕髓的陰寒刺痛感大為減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強行“凍結封印”的麻木感。
“師傅!”蘇塵看著老者疲憊的模樣,心中酸澀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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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擺擺手,喘著氣,自嘲地笑了笑:“嘿……還真是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就這麼點活兒……擱以前,喘口氣的功夫……現在……咳咳……”他咳嗽兩聲,渾濁的眼中帶著一絲英雄遲暮的落寞,“行了,暫時壓住了。記住,在你沒到真氣外放之前,少跟那些陰寒邪祟的東西硬碰硬!更彆輕易動用本源去衝擊它!老老實實提升修為是正經!”
他頓了頓,看著蘇塵,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小子,聽老頭子一句。在你真正築就道基之前,外麵的風風雨雨,能避則避!什麼聯盟,什麼魁首,什麼陰謀算計,都是虛的!拳頭不夠硬,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把根基打牢,把拳頭練硬,比什麼都強!明白嗎?”
蘇塵看著老者疲憊卻關切的眼神,重重點頭:“弟子明白!定當謹記師傅教誨!”
又在穀底盤桓片刻,陪老者說了會兒話,蘇塵才在老者催促下離開。臨彆時,老者抱著還剩大半壇的酒,揮揮手:“去吧去吧!少來煩我老頭子清靜!記得……下次帶更好的酒來!”
回到蘇門,已是夜深。蘇塵盤坐調息,感受著肋下被暫時封印的寒毒和體內奔流的大周天真氣,心中沉靜。師傅的告誡猶在耳邊:築基之前,少惹是非。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次日天剛蒙蒙亮,宗主蘇仲山便親自尋到了蘇塵的住處。他臉上帶著一絲凝重和風塵仆仆的倦意,顯然也是一夜未安。
“塵兒,準備一下,隨我出門。”蘇仲山開門見山,語氣不容置疑,“墜星原之事雖暫告段落,但北方玄雷宗南下之勢洶洶,已成我天武域心腹大患!域內長老已發下緊急召集令,各門各派掌舵人需即刻前往本域中樞‘中天城’共商對策!你身為我蘇門此代魁首,更是親曆墜星之變,此番需隨我同往!”
蘇塵心頭一緊。中天城?本域長老?那是中分域真正的權力核心!卷入其中,必然風波不斷!他下意識地想推脫:“宗主,此等關乎全域存亡之大事,弟子年輕識淺,修為尚微,恐難當大任,言語間也恐上不得台麵,貽笑大方,反損我蘇門顏麵……”
蘇仲山目光如電,打斷他:“顏麵?若玄雷鐵蹄踏破山門,何來顏麵?!你墜星原的經曆,便是最大的資本!此事非你莫屬!”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況且,你若不去,此等代表宗門參與域內核心決策的機會……按慣例,便隻能由然兒代勞了。”
蘇然!
這兩個字如同冷水澆頭!蘇塵眼前瞬間閃過蘇然那溫良笑容下翻湧的怨毒和高達45的黑化值!讓他代表蘇門進入本分域最高決策圈?接觸更多資源、人脈,甚至可能接觸到某些域內隱秘?這無異於給一條潛伏的毒蛇插上翅膀!
絕不能!
“弟子明白了!”蘇塵瞬間改口,斬釘截鐵,“宗門有命,弟子義不容辭!何時出發?”
“即刻!”蘇仲山滿意點頭。
蘇塵迅速收拾行裝,自然不忘拽上還在被窩裡罵罵咧咧的王津。
“臭小子!天還沒亮透呢!又折騰老頭子!”王津抱著他的寶貝酒葫蘆,睡眼惺忪地被拖出來,嘴裡抱怨不停,“這次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事了?中天城?那幫老狐狸開會,關咱們屁事?”
“關咱們的命事。”蘇塵言簡意賅,將玄雷南下和長老召集之事一說。
王津渾濁的老眼瞬間清醒了幾分,咂咂咂咂嘴:“玄雷宗?嘿,這事還沒完呢,麻煩可不小……行吧行吧,老頭子這把老骨頭,就再陪你走一遭龍潭虎穴!不過說好了,管酒!”
片刻後,幾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駛出蘇門。蘇仲山與幾位心腹長老一車,蘇塵和王津同乘一車。車輪碾過清晨濕冷的石板路,發出單調的聲響。車窗外,晨霧如紗,籠罩著層疊的山巒和剛剛蘇醒的城鎮。
王津灌了口冷酒驅寒,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嘟囔道:“這趟渾水……怕是不好趟啊。中天城那地方,金玉其外,其內嘛。嘿嘿”
蘇塵閉目養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挲著肋下那片被封印的寒毒區域,又想起穀底師傅疲憊的麵容和鄭重的告誡。他心中並無多少參與“大事”的豪情,隻有一片沉凝。
前路迢迢,晨霧彌漫。馬車載著蘇門的期望與暗藏的危機,駛向那座象征著中分域權力旋渦中心的中天城。而更大的風暴,正在北方的地平線上,緩緩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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